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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和朋友討論一個問題:中國書法有沒有進步?
我相信不少人會脫口而出:時代在進步,一切都在進步!
細(xì)想一下,便知自己進入了一個誤區(qū)?!皶r代在進步”自然是千真萬確,而書法卻不能簡單滴用進步與否去衡量。因為書法是一個文化標(biāo)志,而不是科學(xué)技術(shù)領(lǐng)域的問題。換言之,文化都有其鮮明的時代特征,一如書法,中國書法在不斷地發(fā)展,但若論書法藝術(shù),則是在歷史長河中由一個又一個高峰連接而成的山巒,宛若銀河,光輝燦爛。簡單地比較是否進步是沒有意義的。
不僅書法如此,書法理論也是如此。
中國有專門的書法論述,始自漢代。而漢代的書法論述無疑是中國書法論著的高峰。因為,當(dāng)時的書法論述均出自于其書法代表人物,是當(dāng)時的書法大家對書法的理解與闡述。出自于實踐的理論自然高妙。
蔡邕的《筆論》既是如此。
蔡邕(133-192),東漢末期著名學(xué)者、文學(xué)家、音樂家、書法家。其書論著述由《筆賦》《篆勢》《筆論》《九勢》等,堪稱古代書法理論的奠基人物。其撰寫的《筆論》誕生了書法理論的一個不朽論點。
《筆論》全文僅127字,如下:
書者,散也。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后書之;若迫于事,雖中山兔毫不能佳也。夫書,先默坐靜思,隨意所適,言不出口,氣不盈息,沉密神采,如對至尊,則無不善矣。為書之體,需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飛若動,若往若來,若臥若起,若愁若喜,若蟲食木葉,若利劍長戈,若強弓硬矢,若水火,若云霧,若日月,縱橫有可象者,放得謂之書矣。
第一句話,便開宗立意,也奠定了其中國書論的不朽地位!
偉大的作品從來都不會讓人費解,而是第一時間就會震撼到你的心靈。這篇距今2000年的文字,我們今天讀起來毫不費力,沒有一個生僻字,沒有一句做作的拗口之言。然而,一個“散”字,足以讓你回味無窮。
書者,散也。何謂“散”?“散”不是“松散”、“散漫”,而是“自然抒發(fā)”。亦即后文所說的“任情恣性”、“隨意所適”。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把身體調(diào)整到最自然的狀態(tài),把意念融匯到所書寫內(nèi)容之中。
而蔡邕對書寫形態(tài)的描述生動自然,充滿了對比于辯證的觀念,實屬難得。最有意思的是:“若迫于事,雖中山兔毫不能佳也”,多么切中時弊!書房越來越大、工具越來越豪華、“捧哏”越來越多、頭銜越來越高,而書寫越來越隨意、越來越應(yīng)酬、越來越張狂。遠(yuǎn)離真情實感,終究會失去藝術(shù)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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