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仁川機場出來，我一路看著廣告牌，到了首爾市內(nèi)，又一路看著各家店鋪的招牌，真的很難找到漢字。如果沒有人接機，我真的找不到東西南北，因為對于我來說，韓文就像天文數(shù)字，一個都看不懂。而到了日本，即使不懂日文，至少還能看懂日文中的漢字，猜測其大致的意思。
同樣是受中華文化熏陶的國家，日本為何堅持使用漢字，而韓國為何在70年代開始廢除漢字呢？這一種現(xiàn)象的背后，有著兩國對于漢字的不同的認識，以及對于本國文化、民族意識傳承的不同的認知。
我們知道，韓國人以前是使用漢字的。后來使用漢文與韓文并存的方式進行教育。如何理解韓文？我問了韓國人，他們告訴我，那只是一種讀音，類似于中文的漢語拼音。但是，我們知道，如果單單是漢語拼音而沒有注明漢字的話，那么，像“李敏”這么一個讀音，它至少有十幾個不同的漢字單詞。因此，僅僅使用拼音而不寫漢字的話，意思往往會搞錯。
現(xiàn)在韓國人使用的韓文，是一種名為“諺文”的表音文字，可以簡單地把它理解成是一種韓國拼音。這種文字是公元1443年，由朝鮮世宗大王發(fā)明的，是世界上較為年輕的文字之一。
韓國為什么會發(fā)明出這一種韓文呢？我在與韓國國際交流財團理事長李是衡先生共進午餐的時候，向他做了請教。他告訴我，500多年前，世宗大王創(chuàng)造韓文是有一個很重要的背景，那就是，當時全國的官方文字是漢字，但是除了極少部分的貴族和官員之外，很少有人能認識漢字。也就是說，那個時候，韓國老百姓絕大多數(shù)是文盲，根本就不認字。因為不認字，因此，老百姓要打官司寫訴訟狀，或者要簽官方文件，甚至要念經(jīng)，根本就不知道漢字如何寫如何讀。于是，世宗大王創(chuàng)造了便于一般的老百姓也都能認識和書寫的“拼音”。韓國的文字就是這樣誕生的。正因為有這么一個背景，韓國人把韓文看作是一種捍衛(wèi)民族尊嚴、保障民眾受教育權(quán)利、維護司法公正平等的象征，而不是簡單的一種語言的讀音表示。
李是衡理事長的這一介紹，是我所沒有想到的。民族自尊心極強的韓國人民，把自己的韓文提高到了這樣的高度，于是我們也可以理解了，在中韓沒有建交的70年代，當樸正熙政府下令取消漢字推行韓文的時候，一方面有著政府排擠中國文化、脫離中華圈的企圖，另一方面，也確實有讓更多教育程度不高的民眾，提供書寫的便利。因為韓文只有24個字母，其中14個是子音，其余的10個是母音，由子音和母音配合而成1個字 。
韓語不同于中文， 不以認字多少論英雄，因為學完這24個字母，理論上來說，也就'認識'了所有韓文。
即使樸正熙政府強行推行去漢字政策，一直到80年代，韓國的教科書還大多數(shù)使用漢字。一些文化素養(yǎng)較高的家庭，依然以教育漢字認識更多的漢字為榮，覺得會寫漢文、會講漢語，是有錢有地位有身份有文化的群體的象征。
但是，漢字消失后，韓國在某種程度上也割斷了與中國和日本的文化脈絡，把自己關(guān)在了一個小圈子里，成了文化的孤兒。就像我對李是衡先生說的那樣，為何中國人不懂日語敢于一個人去日本自由行？因為日本的基本文字是漢字，地名和廣告牌都是用漢字表示，不會用日語念，看一眼也就懂了。但是，即使像我這樣的媒體人，在不懂韓文的情況下要闖蕩韓國，也是會有一種不安感的，因為實在沒法與韓國人溝通，除非雙方都有很好的英語基礎(chǔ)可以對話。所以，因為韓文中沒有漢字，事實上也影響了中國人和日本人來韓國的自由行。
韓國政府是不是可以重新恢復韓文呢？李是衡理事長說，這已經(jīng)很難。因為去漢字化事實上已經(jīng)實行了20多年，年輕一代幾乎都不怎么認識漢字，有的連自己的名字都用韓文表示。還有一個原因，韓國的電腦、手機都是單一的韓文系統(tǒng)，不能用韓文打漢字，因此，如果要重新恢復漢字的話，韓國的整個電腦與手機系統(tǒng)要重新開發(fā)韓文與漢字混合的系統(tǒng)，即使這樣的系統(tǒng)被開發(fā)出來，年輕一代也大多不會使用，因為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于用韓文。
看來，韓國要恢復漢字，已經(jīng)十分困難。我拿到的一些政府官員的名片，上面的名字也已經(jīng)沒有漢字，我要問他們漢字怎么寫，才會告訴我。
中韓兩國是鄰居，但是，文字的隔斷，也隔斷了一份傳統(tǒng)文化的相承。雖然曾經(jīng)同文同宗，但是感知心已漸遠，不利于兩國民眾的交流與相親。
期待韓國今后能多用漢字，不只是為了融合中華圈，而是為了走出孤獨的文化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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