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熟稔陸放翁衣上征塵雜酒痕,少年讀之熱血的《示兒》里但悲不見九州同,也感念千載誰堪伯仲間,亦意會一個人小樓一夜聽春雨的孤單。
我們嘆息一個愛國文人的內(nèi)心錚錚:心在天山,身老滄州。我一直感佩這份胸懷,然我更對一懷愁緒,幾年離索的陸放翁心有戚戚。所以,去年在雪花飛舞的時刻我去拜訪了沈園,去聽了斷腸的關(guān)于他和唐婉的越劇。那個雪花飛舞的晚上,我站在刻著《釵頭鳳》的矮墻邊,心淚潸潸。
十多年前,離鄉(xiāng)時,我亦是帶著陸放翁去過南國。那些人在天涯的日子,我讀他超越生活的愛情信念的兩首絕句,我視之珍品:(其一)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fù)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其二)夢斷香銷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因為這種干凈真摯的情感,我那天背給朋友聽,他們感覺到了溫暖,特別是姐姐,她是一個會唱越劇的人,又能在電臺與人舌戰(zhàn)而有禮有節(jié)的人。我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所謂的女強人心底的柔軟,我送了一套白落梅的書給她,只表達一份友誼的親善。任何一種繁冗的工作和生活之后都需要一個溫暖的簡單,這樣慢慢回到自我,回到一杯茶一本書的周末,我希望那樣的時刻她能夠此念如蓮,又仿若修禪。
又是新年漸至的冬天,時光飛逝,感念有端。一年間又發(fā)生了許多事,但一顆心永不變。陸游念念不忘的是收復(fù)河山是對唐婉永久的愛戀,而我已出行十幾年,我的文字依然未發(fā)端,這讓我羞慚。世間種種沒有那么多的天心月圓,花枝春滿,但希望,能一醉一陶然,能辛苦一天可得一夜的安眠。
回看六十九歲的陸放翁壞壁醉題塵漠漠,斷云幽夢事茫茫,仍能感到他內(nèi)心的隱痛。即便回向蒲龕一炷香終是世事隔山岳,人間黃泉兩不見的感傷。這樣想著,又想起了蘇金傘的《埋葬了的愛情》的感傷,有多少愛情能如葉芝般《等你老了》依然心花燦爛!
這樣想著,愛情仿佛隔云端。那些年輕時你喜歡花嗎?我種給你的浪漫已漸漸成為笑談。念及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真心希望前些天在愛你一生一世里,在甜蜜路上浪漫的年輕人能真正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在柴米油鹽間。
這仿佛并不難,卻又特別難。生活的忙碌與疲憊,加上審美的疲倦,當(dāng)激情不再時,別說舉案齊眉,就是一個溫柔的笑靨都難。好男人王石不僅僅因小三,重慶龍湖地產(chǎn)的吳亞軍也曾經(jīng)有過相見時難別亦難。共患難易,共富貴難也,人性里總有貪欲,總有不滿,所以愛情的路總是山路十八彎。愛不是海誓山盟,亦不是《上邪》那樣的誓言,愛是你心中永遠的冰潔玉清的梅花耐寒。
八十二歲時陸游又游沈園,又詩兩首: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里更傷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城南水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我想說的是,我是因為早上想到只見梅花不見人才起了寫這篇隨筆的心意的。我愿意在這樣安寂的時刻,什么也不做,只懷念這樣一位深情的老人。穿越八百多年,我愿意坐在他的身邊,給他遞一根紙煙,端一杯黃酒,溫暖他一生的孤單。
愛可以一針一線,也可以柴米油鹽,在世俗里鴛鴦戲水般的暖,也可以如陸放翁這一生用詩句表達他的思念。
祝福天下真正愛著的人們,不管什么方式愛都能天藍藍海藍藍?!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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