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講堂騰訊道學2014-09-30
1.道教賦予生命本身獨立的價值時長：12'1''
來源：騰訊視頻
道教賦予生命本身獨立的價值
主持人：各位網(wǎng)友大家好，歡迎大家收看本期的《弘道講堂》，我是李知白。關(guān)于生命，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對于生命問題的討論也是任何哲學與宗教都必須涉及到的重要領(lǐng)域，那么作為中國本土宗教的道教，它有著怎樣的生命意識呢？它的生命意識又是立足于怎樣的歷史淵源和生存土壤？它又對我們現(xiàn)實生活有著怎樣的啟示與指導意義呢？今天我們非常榮幸地邀請到來自學術(shù)界與道教界的兩位嘉賓——中國社會科學院道教研究中心主任盧國龍老師，北京居庸關(guān)都城隍廟住持張興發(fā)道長，歡迎二位的到來！
主持人：盧老師，道教的“貴生”思想是我們對于道教生命意識主要的概括，您認為它的思想來源是什么呢？
盧國龍：我先開個玩笑，因為今天這個議題是我挑下來的，昨天我準備一下，看看明天怎么講，然后看你發(fā)給我的提綱，我發(fā)現(xiàn)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主持人：怎么說？
盧國龍：因為生命意識這個話題，肯定會談到生死問題。生死問題在什么月光撩人的時候，兩個人牽著手，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生生死死，這個話題比較有趣。但把它作為歷史文化問題，很嚴肅地去談，就會覺得無趣。談生死問題，嚇人的。但是這個背后，像你提到的，它會有一個非常值得關(guān)注的文化意義在里面。
這個世界上應(yīng)該說是到現(xiàn)在為止，無論哪個宗教還是什么文明形態(tài)，它肯定都會非常地肯定生命的價值，這個是沒有問題的。如果否定生命價值肯定就是反人類，這個問題就很嚴重。所有的宗教都在肯定、強調(diào)生命的價值，但是如何強調(diào)，這個里面差別就很大。道教可能它最大一個特點，就是它對生命價值的強調(diào)，認為生命價值本身是獨立的，生命本身就有價值。它不是這個生命可以用來創(chuàng)造什么別的價值才有價值，生命價值也不是體現(xiàn)在某個神的意志或者神的使命上面，這個是道教最大一個特點。
我們現(xiàn)在年輕人可能比我應(yīng)該更熟悉，那么一首詩，叫“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說明在生命價值之上還有一個價值，生命價值是依托于更高層、更上位的價值而存在。有的可能認為生命是為了實現(xiàn)神的意志，生命才有價值，是在執(zhí)行神的使命，那么生命價值體現(xiàn)在創(chuàng)造財富上面。那么說，可能在世界上各種各樣思想流派和文化形態(tài)里面，儒家是最平和的，孔子還說過這樣一句話，叫“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生以成仁”。他認為一個倫理的世界比生命本身價值是要高的。前面可能會為了愛情，為了自由，相對而言生命價值并不是自在自為的，它本身價值不是獨立的。只有道教認為生命本身就有價值，它的價值不依托在對其他的目標或者創(chuàng)造社會財富，或者是獲取社會榮譽，或者實現(xiàn)一個什么樣的意志，不是這個層面?！兜赖陆?jīng)》里面有一句話：“民與身孰輕，身與貨孰多”，這個就是道家對生命價值本身的衡量。當把你這個人的社會身份跟你自己生命本身放在一起，哪一個才是你？當你把你的生命跟你可能創(chuàng)造出的財富放在一起，哪個才是無限的？如果你用你無限的創(chuàng)造或者一種物資財富去衡量自己生命價值本身，不能夠由你本身生命價值獲得一個獨立性，你的生命價值如果只是依附在你所創(chuàng)造的那些東西里面，這個生命價值會變得非常渺小，甚至是無價值的。
你看《莊子》有那么一句話，《養(yǎng)生主》里面的，我想你肯定知道，學中文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蹦闵鼞?yīng)該都是有限的，你應(yīng)該創(chuàng)造的，應(yīng)該承擔的，永遠都是無限的，包括財富。所以在這樣一個過程當中，如果以你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實現(xiàn)，實際生命本身價值就會消解。生命本身價值沒有得到肯定，這個是道教可能跟其他各種各樣思想流派也好，或者文明形態(tài)，有一個很大的不同。
我們知道先秦道家里面還有一個人物叫做楊朱，可能我們學中國文化的都知道，在戰(zhàn)國初期或者中期成為顯學，楊末成為顯學。楊子取為我，不以天下之大利而拔一毫，這個話我們現(xiàn)在聽起來好像這個人純粹很自私，只是為我，而以天下那么大一個利益換我腳上一根毛，我都不干。這個說明一個什么問題？在道家這種哲學理念中，個人生命本身的價值是絕對的，一切外在生命所創(chuàng)造財富的價值是相對的。
在這個意義上，先秦道家還有一個人物，這個可能一般研究中國思想史不太在意，但是這個在《呂氏春秋》有一篇，篇名就是你說的《貴生》，里面記載有一個叫子華子的學說，叫“全生為上，虧生次之，死次之，迫生為下。”“迫生為下”，這是最下層的，他這個話什么意思？“全生”就是六欲皆得其宜，眼耳鼻舌身意，“虧生”就是有一部分欲望，我的感官生命的直觀感覺，一部分得到了滿足，一部分得不到滿足。虧生，再差一些就是死，死次之，迫生為下，最糟糕的是你不得不活著。那么道家對于這種生命價值的強調(diào)，更多地突出來強調(diào)生命自身價值的獨立性，生命本身就是有價值的。
主持人：被迫活著還不如死了，就是強調(diào)生命的質(zhì)量。
盧國龍：死了是無所得以知，不是受折磨，道家最反對的不是說你好死不如賴活著，但是活得要自然。這個里面《老子》里面還有那么一章。
張興發(fā)：“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盧國龍：“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于死地，亦十有三，以其生生之厚”。如果我強調(diào)生命的價值，如果我走到一個極端，只是把這個生命的價值理解為這種純粹的“全生”，理解偏了，是一種感官的欲望得到了滿足，那就是“生生之厚”，這個按照道家看，實際是對人生命價值的一種顛覆，實際生命本身又失去了它的獨立性，變成了欲望的奴隸，俗人可能生命變成了財富和虛榮的奴隸，你貴生，專門講養(yǎng)生，你生命變成個人存在欲望的奴隸，也一樣地糟糕，“以其生生之厚”，道家所追求的生命的價值為什么說是絕對的，因為它是自然的。
主持人：但是在您剛剛的談話里面，我發(fā)現(xiàn)可能會把“生”和“身”這兩個詞（當成）一個概念嗎？生命的生和身體的身。
盧國龍：我是南方人，兩個字詞對我是一樣的，發(fā)音是一樣的。
主持人：老子曾經(jīng)說過：“貴大患若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這樣的話是不是感覺跟貴生這個思想略有一些出入呢？
盧國龍：沒有，其實它的思想是一致的。就像我們剛才說的，生命的價值本身是獨立的，如果你把你生命的價值絕對化，“以其生生之厚”什么意思？如果我講貴生，我講養(yǎng)生，我整天山珍海味，我在養(yǎng)身體，其實錯了。生生之厚，當你把生命變成生命意志的一種壓迫的時候，你又變成為了活下去那個意圖，那個意志的奴隸。那個生命不是自然的。一個純粹的，就是能夠體現(xiàn)出生命價值的，是生命的一個自然狀態(tài)，為什么叫做“六欲皆得其宜”，都能夠適宜，道家追求這個也是中國傳統(tǒng)觀念：生命本身價值是獨立的。但是生命本身有欲望，欲望關(guān)鍵要適當，既不主張禁欲，也不主張縱欲，講的是適欲，適當是自然的。
主持人：如果這個求生欲望過于強烈，就像您剛剛說的“生生之厚”，與追求別的物質(zhì)或者是財富、身份、地位其實聽起來會像是一種追求。
盧國龍：是，一種是來源于外在的壓迫，一種是來源于內(nèi)在的壓迫，其實那個就叫內(nèi)憂外患。如果我追求這種社會的榮譽，或者我追求社會的財富，使我的生命在追求過程之中，我變成財富，變成虛榮的一種奴隸，或者說我就是為了活下去，我求生的意志壓不住我生命本身，它也是把生命變成一個觀念的奴隸，以其生生之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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