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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式微在最近十年的中國已是不爭的事實,作家的聲音在公共社會空間自然也日趨微弱。但有一個名字卻像是一個異數(shù)。他的作品以其打動人心的故事成為暢銷書受人追捧,而優(yōu)美、純粹的文學品質也深受文壇青睞;他的書也是中小學老師向孩子鄭重推薦的讀物;他是大學教授,也是不遺余力推廣美和閱讀的公共知識分子。 盡管在重感冒中,但面對記者因為深圳和閱讀的訪問,北京大學教授曹文軒仍然很爽快地又為我們的讀者展開了一次有關讀書的思考。
在缺乏讀書習慣的當下, 讀書月有警示和引導作用
《文化廣場》:曹老師,您是深圳讀書月的嘉賓,也曾多次因為“書”到過深圳。您說過一個人最迷人最值得贊美的姿態(tài)是閱讀時的姿態(tài),讀書月已走過了十年,再過十年,這個城市的氣質會因此得到什么樣的提升? 曹文軒:在一般人的感覺里,深圳只不過是一個物質性的城市,但我以為,深圳是南方最講文化最講品位的一個城市。我許多次去深圳,我的印象中,深圳是中國為數(shù)不多的十分在意讀書的城市。我對那里的中小學深有好感,深圳的校長、老師以及孩子對讀書都有比較高的覺悟。深圳率先舉辦讀書月活動,在一個缺乏讀書習慣的當下的中國,它是有一個警示和引導作用的。 中國是一個曾經(jīng)宣揚“唯有讀書高”而如今讀書空氣十分稀薄的國家。這是一個發(fā)明了紙和活字印刷而如今對讀書卻缺乏興趣的國家,這種情形大概在世界上也為數(shù)不多。 《文化廣場》:所以在當下,如果有人質疑深圳讀書月是形式大于本質的追求是很可笑的。還有人說深圳的圖書購買量雖然是全國第一,但不過是以實用類圖書居多。 曹文軒:讀書是需要國家去倡導去引導的。有一個朱永新先生,蘇州市原副市長,他很早就提出建立“書香校園”,他幾次提出“中國要有一個讀書節(jié)”提案,但都沒得到重視。深圳有這么一個讀書月總比沒有好吧?有一個讀書的節(jié)日總比12個月都不在意讀書好吧?讀書月這樣的提醒是非常好的。實用類的圖書也好啊,總比不看書強吧? 深圳的文化應該是一種 具有國際性的特色文化
《文化廣場》:許多年前,一些闖深圳的人曾慨嘆“深圳之大放不下一張書桌”,到如今深圳的讀書月已持續(xù)十年。這個過程并不簡單。像深圳這樣一個城市,如何才能形成自己的文化底蘊和文化特色? 曹文軒:我更愿意深圳能代表一種新興的文化,因為它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城市,它有它的文化優(yōu)勢。我更希望深圳能有一種國際化的眼光,它的文化也應該是一種具有國際性特色的文化??赡苡械某鞘惺强抗爬系奈幕瘉碲A得注意,但深圳應該是一種新興的文化,但不管是新興文化還是古老文化,它背后必須有一種基本行為,那就是讀書。不讀書何來文化?其實一個城市就是一個人,一個人久不讀書,用古人的話來講就會面目可憎,而一個城市如果久不讀書,必將面目可憎。深圳堅持讀書月活動,我相信它會變成一個更具閱讀動力和閱讀興趣、對國人更具說服力的城市。我覺得深圳現(xiàn)在用讀書月的方式來提高升自己的文化,是深圳愿意把自己變得優(yōu)雅的一個舉動。
排行榜在讀書活動中 起到的作用是負面的
《文化廣場》:最近幾年,您去全國各地100多所學校進行考察,這樣做最初的動因是什么?最大發(fā)現(xiàn)和感受是什么?深圳的閱讀生態(tài)環(huán)境如何? 曹文軒:我下去走的原因,剛開始是倡導讀書,而現(xiàn)在我講話的重心就變了,特別是去那些已經(jīng)有了讀書氛圍的地區(qū)。現(xiàn)在的問題是讀什么書的問題,我以為這個問題是比讀不讀書更加重要的問題。這是一個圖書極大豐富,豐富到泛濫的時代,但它可能是閱讀質量下降得很厲害的一個年代。質量問題很重要,有一些書是用來損壞人的心智的,只能敗壞我們生命的質量。所以我會向我們的中小學校長危言聳聽地去講,小孩的閱讀姿態(tài)一旦壞掉了,需要他一生來糾正。我去深圳的時候,看到有的學校非常有眼光,他們知道把什么樣的書放在書架上,書架是一非常寶貴的空間,在這個空間我們不能允許有那些對孩子們的成長毫無用處的書。 《文化廣場》:您也說過,在一個風行享樂的時代,以讀書來消遣是合理的。對一般人而言,不讀壞書足矣。在這里,好書和壞書的根本界限在哪里? 曹文軒:什么是好書什么是壞書,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一個絕對的標準。如果實在要說,我想還是要回到經(jīng)典這個話題上來。經(jīng)典的標準是什么?經(jīng)典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這些書從上一個時代可以到下一個時代,還可以到更后的時代。它有一個穿越時間和空間的能力。這是經(jīng)典的第一個品質,在這個品質后面,它還有一些重要的緯度,比如它是引人向上的,引人類向上的,引世界向上的,它會對我們的生活帶來幸福,帶來高質量的幸福。第三點它可能是智慧的……這些緯度還有許多。我們讀書應該讀一部分經(jīng)典。 《文化廣場》:可現(xiàn)在許多年輕人是依據(jù)排行榜來讀書的。 曹文軒:在我看來,排行榜在整個的讀書活動中,起到的作用是很負面的。因為一本流行的書,并不定是一本值得我們特別青睞的書,排行榜就起到了一個誤導作用。而且現(xiàn)在的排行榜后面充滿了各種各樣甚至不可告人的“機密”。知道什么叫打榜嗎?一些出版社把自己的書賣給書店,然后從書店再買回來,然后再賣給書店,然后再買回來……然后就成了暢銷書。雖然我的書經(jīng)常上排行榜,但作為一個讀書人,我可以負責地說,排行榜并不能用來引導人讀書。它最多是一個參考,一個信息而已。 青春小說的寫作基本上 還是一個很自然的行為
《文化廣場》:您一直推崇莊重的文學之氣,而現(xiàn)在絕大多數(shù)的青春小說讓人只感覺到碎片般的文字和碎片般輕淺的青春呻吟,這樣的文學讀物的盛行會不會影響一代人的審美和精神品質? 曹文軒:他們的寫作是需要調整的。他們對人生對世界的那種哀怨,對神圣的質疑都是需要反思的。他們的作品中那種所謂的“深刻”,其實并不是來自他們的人生經(jīng)驗,而是來自于知識:人是這樣的惡,社會是這樣的糟糕等等。 《文化廣場》:這種哀怨為什么很容易在他們那代人中引起共鳴? 曹文軒:所有的小孩在成長過程中對他們的處境都是夸大的,我們也是這樣長大的。這總會得到修正的。青春永遠是充滿了叛逆的,我認為他們的寫作基本上還是一個很自然的行為。但我們也有責任對他們說,你這些東西是夸張的。 《文化廣場》:但這種青春小說現(xiàn)在后面是有商業(yè)推手的。 曹文軒:這是一個商業(yè)社會,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標準,我們這代人大概也不適合把我們的標準強加給他們,但我們可以理直氣壯地來論證我們的標準的可靠性、真理性。這個事情還是要做的。 《文化廣場》:那會不會有一天經(jīng)典成為我們生活中越來越遙遠的風景線? 曹文軒:不會的。我們人類會不斷地回望經(jīng)典。
我們衡量作品的標準 完全是西方的
《文化廣場》:著名作家的身份使您有了更大的話語權,這種話語權會怎么影響您的創(chuàng)作? 曹文軒:我說的與我寫的、追求的是一致的。當然我不可能也并不想讓我的作品成為一個人人都接受的東西。但有些話是必須要說的。我們今天在衡量一個作品的時候都不是用我們自己的標準,這個標準是西方的。而中國古代用來評價一首詩一本書的標準是什么?是雅、趣、興、智慧、味道,是情趣是情調是意境。西方現(xiàn)在的文學標準發(fā)展到今天就一個標準:深刻——思想的深刻。諾貝爾文學獎的標準,就是這是否是一部思想深刻的作品,但我想說的是,誰能證明一部具有意境深遠的作品在質量上在意義上就不如一部思想深刻的作品?我們的古代文論里沒有思想深刻這個緯度的。我們也很深刻,深刻在意境上。一部意境深刻的作品和一部思想深刻的作品,我認為意境是更高級的東西。 《文化廣場》:您這種文學觀有一個變化嗎? 曹文軒:我一直是這樣的。中國古代文論總結起來一個核心單詞不就是美嗎?風景之美人性之美格調之美。我們今天已經(jīng)放棄了自己的文學標準,采用的是西方的標準。完全沒有必要。得不到諾貝爾文學獎就不得唄,為什么一定要得呢?要有自己的自信心:我的文學就是這樣啊,我有我的文學緯度。我的標準也很好。不比你的那個標準差呵。我可以論證給人看呵。 《文化廣場》:曹老師,深圳讀書月十年,如果請您送一句生日祝福,會是什么? 曹文軒:祝福深圳成為越來越優(yōu)雅的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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