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艷,又是一年花開時。
風(fēng)解花語,花懂春心。景明春和之際,最令人沉醉的當(dāng)屬似錦的繁花了,最不能辜負(fù)的也當(dāng)屬賞花了。
清 鄒一桂《百花圖卷》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在絢爛多姿的春花隊伍里,薔薇科花卉占據(jù)了半壁江山,梅花、桃花、杏花、海棠、梨花、李花......裝點春色,香滿人間。
可同為薔薇科的“孿生姐妹”,就難免會發(fā)生“撞臉”事件。所以當(dāng)不明真相的賞花群眾面對繽紛如瀑的花海時,也只能用“小白花,小粉花,小紅花”來做區(qū)分。
梅花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梅花花瓣接近圓形,單朵開放,花瓣片數(shù)常常為5或者5的倍數(shù)?;ǘ鋺覊嬙谥Ω缮?,看起來含蓄低調(diào)實則不懼風(fēng)刀霜劍,生命力頑強。
和其他花卉相比,敏銳的梅花是最先覺知時節(jié)更替,盛開周期最長的薔薇科老大。當(dāng)其他花兒正在沉睡抑或醞釀的時候,梅花已經(jīng)綻放枝頭,吐露芬芳,兀自吟春了。
北宋 趙佶《梅花繡眼圖》
故宮博物院藏
清 金農(nóng)《梅花圖》冊頁之一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花鳥畫家常常在創(chuàng)作中運用比興的手法,以物寓德,以物寓仁。梅花也因秉性高潔不畏嚴(yán)寒而備受畫家青睞,還經(jīng)常和竹子組cp,一起出現(xiàn)在名篇佳作中。宋人曾用“唯有平安竹,留得伴寒梅”來形容梅竹相伴而生的特點。
南宋 佚名《梅竹戲禽圖》大都會博物館藏
梅花還有一個顯著特征就是香味濃郁,畫梅成癮的王冕有言“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本褪窃谫澝烂坊ǖ乃貪嵄?。
王冕《墨梅圖》 局部 上海博物館藏
所以在乍暖還寒的時節(jié)里,如果見到有芬芳獨居一隅,并且還有暗香撲鼻,那基本就是梅花本梅了。
桃花
【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
若說春色三分,桃花便占盡了一分。在爭奇斗艷,姿態(tài)萬千的群芳中,妖冶嬌艷的桃花開得最為熱烈。
和梅花相比,桃花花柄更短,基本是貼生枝干開放,每節(jié)兩朵花并生,成雙成對出現(xiàn),所以“桃花運”一詞也是極為貼切。
清 王云 王翚《臨陸治桃花鴛鴦圖》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桃花的苞蕾盈茂,花瓣略尖,顏色類似于粉嫩欲滴的“芭比粉”,也難怪世人會用“人面桃花”來形容俏美的容顏。
農(nóng)歷三月在舊歷中又作“桃花月”,每當(dāng)桃花盛放時,北方的部分河流也逐漸解凍,河水上漲,故稱“桃花汛”。而桃源春水正是中國畫的經(jīng)典題材。
清 惲壽平《燕喜魚樂圖》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生機(jī)盎然的春日,梅竹喜歡相伴而生,而粉嫩嬌妍的桃花最喜歡和碧翠輕垂的柳樹組隊了。
清 李鱓《桃花柳燕圖》局部
天津博物館藏
作為明“四大才子”之一的唐寅,不僅以“桃花仙人”自居,更是借桃花吟詩作畫數(shù)篇。那句“他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便出自《桃花庵詩圖》。
清 惲壽平《桃花圖軸》故宮博物院藏
杏花
【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
前有早桃爭春,后有海棠奪艷,杏花是喜歡扎堆湊熱鬧的花卉,雖是單花單生但開放時會密密匝匝地擠在一起。
杏花的花瓣十分飽滿,花萼反卷,枝條是深紅褐色,花落后才長葉子。
清 鄒一桂《花卉圖冊》之《杏花》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看起來樸素輕靈的杏花其實是個愛“打扮”的小姐姐,在開花期間會頻頻更換“色號”?!靶幼由翌^香蕾破,淡紅褪白胭脂涴?!闭f的就是杏花在開放期間花瓣顏色會由深至淺的變化。
南宋 馬遠(yuǎn)《倚云仙杏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惲壽平《花卉冊》之《杏花》上海博物館藏
不過杏花花期較短,若逢一場春雨,就會搖落成泥。
最廣為人知的杏花詩句大概就是“滿園春色關(guān)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可“護(hù)花使者”惲壽平卻取唐人鄭谷杏花詩為主題,為杏花正名:
不學(xué)梅欺雪,輕紅照碧池。
小桃新謝后,雙燕卻來時。
香屬登龍客,煙籠宿蝶枝。
臨軒須貌取,風(fēng)雨易離披。
明 沈周《杏林飛燕》扇面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吳彬《文杏雙禽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海棠花
【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濛濛細(xì)雨中。】
娉婷妖嬈的海棠花,素有“花中神仙”、 “花尊貴”、“花貴妃”之稱。
海棠的樹皮呈灰褐色,樹干光滑?;ㄈ鐐銧睿伾话阌?種,常見色是粉、白、紅?;ò暧袉伟旰蛷?fù)瓣之分,葉子橢圓,邊緣還有細(xì)齒。
南宋 佚名《折枝花卉圖》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梅花、桃花喜歡和草木炒紅配綠的cp,而海棠花則是喜歡組團(tuán)?;始覉@林中經(jīng)常將玉蘭、海棠、牡丹、桂花相配植,諧音寓意“玉堂富貴”,這雍容華麗的陣仗真是名副其實的“美團(tuán)”。
五代十國 徐熙(傳)《玉堂富貴圖》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 鄒一桂 《玉堂富貴圖》
遼寧省博物館藏
唐代詩人吳融稱海棠花“占春顏色最風(fēng)流”,還曾贊道:“蜀地從來勝,棠梨第一花。更應(yīng)無軟弱,別自有妍華。長安如得種,誰定牡丹夸?!碧睦媸呛L牡膭e名,吳融將海棠花與在唐代最受歡迎的牡丹相比,可見海棠花的魅力之大。
宋 林椿 《海棠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不過普通海棠花幾乎沒有香味,這也導(dǎo)致它總被世人詬病有色無香,徒艷其表??珊L幕ㄒ呀?jīng)足夠嬌美俏艷了,縱欠濃香又何足病呢?
海棠迷陸游就專門寫了《海棠》詩來為海棠花鳴不平:“蜀地名花擅古今,一枝氣可壓千林。譏彈更到無香處,常恨人言太刻深?!?/p>
明 陳栝《海棠》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梨花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
梨花花朵雪白,花蕊為紅色或黑色,2-3朵一簇,香氣沁人心脾。梨花的葉子較大,而且隨花舒展。
梨樹暮春開花,盛開時花團(tuán)錦簇,如雪六出,大有“占斷天下白,壓盡人間花”的氣勢。
清 惲壽平《花卉冊》之三《梨花》
納爾遜-阿特金斯藝術(shù)博物館藏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梨花花期很短,20天左右。盛開之際,也是傷悼的清明時節(jié),所以古典詩詞不僅用梨花意象來表示時節(jié),還常用梨花來傳遞傷春、思鄉(xiāng)、懷人等情感。正如石濤在他的《梨花圖》中題識:“人說梨花白雪香,我愛梨花似月光。明月梨花渾似水,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
清 石濤《花卉冊-梨花圖》上海博物館藏
素潔淡冶的梨花以玉作膚,以雪為容,悠然若仙,玉容帶笑。猶如風(fēng)姿綽約,淡泊空靜的高士一般傲立于枝頭。
清 鄒一桂《畫梨花夜月》軸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愛畫梨花的錢選就是這樣的高士,作為南宋遺民,錢選忘情于繪事,借花喻人,將澄明心境寄予筆端雪白孤美的梨花。
元 錢選《梨花圖》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李花
【李花宜遠(yuǎn)更宜繁,惟遠(yuǎn)惟繁始足看。】
李花和梅花、杏花、桃花相比花梗略長一些。花色和梨花相近,都是淺淡的白色花卉。但李花花蕊淺黃,花朵小而細(xì)碎繁密。精微雅致的李花剛開花時并沒有葉子,只有開花后期花朵才與新葉同在。
明 呂紀(jì)《李花冊頁》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也因梨花、李花的形貌相似,字音相近,所以容易被錯認(rèn)。比如黃居寀的《梨花鸚鵡圖》實則應(yīng)為《李花鸚鵡圖》。
五代宋初 黃居寀(傳)《梨花鸚鵡圖》
波士頓藝術(shù)博物館藏
也許在吐蕊怒放的花叢中,李花并不能艷冠群芳,但兼具了恬靜秀媚與燦爛繁盛,清雅舒朗與浪漫壯烈之美的李花,憑借著遺世而獨立的氣質(zhì)在千芳百卉中破圈而出,所以古人才會說:“桃花爭紅色空深,李花淺白開自好?!?/p>
清 鄒一桂《李花金絲桃》
花木四時有枯榮,芳華易逝不可留,唯有珍品不懼時光荏苒。
古今名家精審萬物,涵養(yǎng)心性,妙筆繪盡了清標(biāo)雅格的花草精神。
拂去歷史的塵埃,從這些古畫中踏春歸來,亦能塵履生花香,亦可閑坐嘆春芳。
參考資料:
《宋人花鳥畫中的植物圖像辨識》
《所知與所見:宋徽宗〈五色鸚鵡圖〉考及宋畫翎毛考證》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來源:博物館丨看展覽 ( 2021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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