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齊魏馬陵之戰(zhàn)
(1)戰(zhàn)前全局形勢與魏惠王的作戰(zhàn)方略
齊魏兩國在桂陵之戰(zhàn)后13年,又有馬陵之戰(zhàn)。馬陵之戰(zhàn)起于魏惠王伐韓,先前韓在桂陵之戰(zhàn)前4年(周顯王12年,公元前357年),曾與魏爭宋國黃池(今河南省封邱縣西南);桂陵作戰(zhàn)的當年(周顯王16年),韓乘魏桂陵之敗,向北進伐東周,取陵觀、廩丘(今河南省鞏縣附近)。第二年秦大良造商鞅伐魏;諸侯軍圍魏襄陵,魏乃筑長城,塞固陽(今陜西省米脂)。這是因為魏此時在多方面作戰(zhàn)下,想暫時采取西守東攻的策略。再明年,即:周顯王18年,秦商鞅再攻魏,圍固陽而降之。以上就是魏于桂陵戰(zhàn)敗后,諸侯爭侵魏地的狀況。這時,韓昭侯任用申不害為相,勵精圖治,國勢浸強,于是,魏在南方又感到韓國的威脅。當時的魏國,秦脅其西,齊威其東,趙踞于北,韓強于南,形勢頗為危殆。魏惠王采取和趙抑韓的策略,將邯鄲歸還于趙,與趙成侯盟于漳水之上;越年再與秦孝公會于彤(今陜西省長安附近),這都是志在打擊韓國。魏惠王既與趙、秦兩國進行連絡后,遂于其后7年(周顯王28年,公元前341年),發(fā)動攻韓之戰(zhàn)。
(2)齊軍作戰(zhàn)方略
周顯王28年,公元前341年,魏龐涓伐韓,直攻韓都(河南省新鄭)。韓則于魏軍來攻時,遣使求救于齊。于是齊威王召大臣謀曰:“勿救則韓且折而入于魏,不如早救之”。孫臏說:“夫韓魏之兵未敝而救之,是吾代韓受魏之兵,顧反聽命于韓也。且魏有破國之志,韓見亡必東面而憨于齊矣。吾因深結韓之親,而晚承魏之敝,則可受重則而得尊名也”。齊王善孫臏之謀,乃陰許韓使而遣之,孫臏之意,在于先使韓魏斗,使魏先疲于韓魏之戰(zhàn)而后擊之,誠為制勝之善策!
(3)作戰(zhàn)經(jīng)過
韓既恃有齊的救援,又鑒于魏志在滅韓,乃竭全力以抗魏兵,結果五戰(zhàn)皆敗,乃委國以聽命于齊。于是齊威王命田忌、田嬰、田盼領兵救韓,孫臏為軍師。這次齊軍仍直向大梁前進。龐涓聞之,乃去韓而歸大梁。這時魏惠王因鑒于前次桂陵之敗,又憤于齊的一再干預三晉之事,乃起傾國之兵伐齊,以龐涓為將,太子申為上將軍,求與齊決一死戰(zhàn),直向齊軍前進。
齊軍向大梁前進時,聞悉魏王舉發(fā)大軍迎擊,志在決戰(zhàn)。孫臏就向田忌建議道:“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zhàn)者因勢而利導之。兵法云:百里而趨利者,蹶上將軍;五十里而趨利者,軍半至”。遂建議齊軍向后撤退,以誘魏軍深入。
田忌從其議,并令齊軍先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又明日為二萬灶,以惑龐涓。龐涓追逐齊軍,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軍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當時的觀城、荷澤、定陶都屬魏境;鉅野、鄲城則屬齊境,齊軍出境向大梁疾進。行三日,則將到達開封之郊),乃棄其步軍,率其輕銳,倍日兼行以逐齊軍。孫臏預計其行程,日暮當至馬陵(《虞喜志林》:“馬陵在濮州鄄城東北60里,有陵,澗谷深峻,可以置伏”。按:鄄城在今山東省濮縣東南有舊鄄城,即此),馬陵道陜,而旁多阻隘,乃設伏兵以待之;并于道旁大樹砍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此樹下”。一面令齊軍善射者萬人,夾道埋伏,并預定暗號,日暮見大樹下火舉,即萬弩齊發(fā)。
龐涓所率的追兵,果夜至馬陵道,見道旁大樹斫白處有字,乃以火燭之,讀未畢,齊伏兵萬弩齊發(fā),向魏軍圍攻,魏兵因此大亂,自相踐踏,失去連絡與掌握。龐涓自知智窮兵敗,乃自刎,說:“遂成豎子之名”。齊軍乘勝追擊,遇魏太子申所率領的大軍,復大敗之,擄太子申而歸。
(4)戰(zhàn)后形勢
魏自桂陵與馬陵兩役戰(zhàn)敗后,國力虧損。于是秦、齊、趙三國于馬陵之戰(zhàn)的次年,就一致向魏進攻,各乘機侵魏之土地。魏由此遂一蹶不振。
齊威王兩敗魏師,重定三晉,其后宣王、湣王都能繼承余緒,一時東方稱為強國,其事見后續(xù)各篇中。
三晉魏、趙、韓的互斗而俱遭挫敗,遂給予西方的秦國以東出中原的機會。秦自孝公用商鞅變法圖強以來,已20年,國力日益興盛。馬陵之戰(zhàn)的次年,商鞅建議秦孝公乘機伐魏。他說道:“秦之與魏,譬若人之有心腹疾,非魏并秦,即秦并魏。何者?魏居嶺(阝厄)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取地。今以君之賢,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敗于齊,諸侯叛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必東徒。秦據(jù)河山之固,東向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yè)也”。孝公遂派鞅伐魏,魏派公子卬御之。當兩軍對峙時,商鞅致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歡,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公子卬果與會盟,已飲,商鞅伏甲士擄公子卬,因攻其軍盡破之。魏惠王再遭此慘敗,國內(nèi)空虛,大為震恐,乃遣使割河西之地盡獻秦以和。因之由安邑徒都大梁。
魏惠王既徒都大梁,以兩敗于齊,一挫于秦,太子虜,上將死,國勢日蹙,乃尊禮厚幣以招賢者,于是,鄒衍、淳于髠、孟子等皆往就之。孟子與梁惠王的問對,勸之行仁義,即在此時。孟子居魏凡18年,無補于魏之衰敗,至魏惠王卒,襄王立,乃去魏適齊。魏惠王當時,為緩諸侯之兵以資休養(yǎng)生息計,乃展開外交活動,再次會齊宣王于平阿之南(在今蘇北沛縣附近)及鄄,又會諸侯于徐州,會秦于應(今河南省魯山縣東)。這時秦已囊括河西、關中的全域,造成高屋建瓴之勢。關東諸侯最前線的韓、魏又殘破削弱,對秦的東進,益不能防制,因此遂產(chǎn)生蘇秦“合縱”聯(lián)盟的外交,聯(lián)合關東諸侯以抗秦的形勢。
(5)評論
<1>齊國方面:孫臏“晚救”的策略,乃為運用卞莊刺虎的原理,“待弱者死,壯者傷,一舉而得兩虎之名”。故能“受重利而獲尊名”。
孫臏的實施要點,則在“深結韓之親”?!吧罱Y韓之親”,則可使韓竭其全力以抗魏;借韓之力以疲魏,則魏易為謀也。
孫臏的后退戰(zhàn)略,與減灶驕敵以及馬陵的設伏,乃為一連串誘敵驕敵的行動,實為一整套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不直搗大梁,不能使龐涓回兵;不后退,不能在馬陵隘路地形以設伏;不減灶不能使龐涓乘勝而追,輕舉銳進,三者聯(lián)合如環(huán),誠如孫子兵法所說:“善用兵者,能使敵人前后不相及,眾寡不相恃,貴賤不相救,上下不相攻”。魏兵雖多且強,將焉用之?真為千古戰(zhàn)略的絕作!??!
<2>魏國方面:魏的戰(zhàn)略,在并韓以固中原的形勢。這是因為魏國土地橫亙東西,南北受趙、韓的夾制,前次攻趙失敗,乃思南并韓土以自固,這種先擊破一面的戰(zhàn)略,殊無可厚非。惟其在前次伐趙時,背后無守勢的掩護而受齊兵襲擊,以至桂陵喪師。這次又重蹈故轍,誠可懸為炯戒。
馬陵之戰(zhàn),雖為魏國與齊國之戰(zhàn),然此戰(zhàn)實為秦國與中原歷史的轉折點。假使魏惠王于勝韓回師以后,控強兵于大梁。雖齊兵作誘敵之舉,勿輕與追擊,蓄猛虎在山之勢以制中原,則人將莫予害也。如此則魏之霸業(yè),或尚可維系數(shù)世而不墜。但惠王不此之圖,徒以憤齊之一再干預三晉之事,增益龐涓之兵,使之擊齊以求一逞。這種憤而興師,必致輕舉妄動;龐涓又好大喜功,驕矜狂妄,輕率前進以邀功為事。卒致馬陵一戰(zhàn),喪師辱國,不僅將晉國數(shù)十年來的霸業(yè)摧毀凈盡;而對秦的東方關隘已破,虎兕出柙,中原形勢突變,歷史轉為另一時代。從此以后,三晉不再有掩護中原之力,中原諸侯遂日以防秦國入侵為事,紛紛擾擾歷120余年,而卒皆被并于秦,追原禍始,馬陵之戰(zhàn)實為開端。孫子兵法說:“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zhàn)”。持盈保泰,古之所尚,后之主持國政者,對于國家興亡的決策,其慎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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