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無止境鍥而不舍
天津衛(wèi)生局長天津市中醫(yī)學院院長,教授哈荔田
【作者筒介】哈荔目(1912~),回族,河北保定人。幼承庭訓,家學淵源。一九三五年畢業(yè)于北平華北國醫(yī)學院,以成績優(yōu)異,深得施今墨、周介人、范更生諸名家賞識。
畢生致力于臨床和中醫(yī)教育事業(yè)。
三十到四十年代曾銣辦北平國醫(yī)??茖W校,并曾任教于天津市國醫(yī)訓練班,一九五五年始擔任天津市衛(wèi)生局戥局長職務后,積極貫徹執(zhí)行黨的中醫(yī)政策,先后領導籌辦了天津中醫(yī)學校、天津中醫(yī)學院,并積極組織了西醫(yī)離職學習中醫(yī)的工作,為發(fā)展中醫(yī)事業(yè)不遺余力。在學術上窮究醫(yī)經(jīng),研有心得,崇尚易水學派。臨床重視胃氣、長于內(nèi)科,尤精于婦科。著有《婦科醫(yī)案醫(yī)話選編》等?,F(xiàn)任天津中醫(yī)學院院長、天津市中醫(yī)研究所所長、中華全國中醫(yī)學會副會長、天津市醫(yī)學學術鑒定委員會副主任、衛(wèi)生部醫(yī)學科學委員會委員等職。
我家世居河北保定,先祖父文林公,由于少時體弱多病,每患疾則纏綿難愈,以此因緣而酷嗜醫(yī)學,博覽群籍,潛心玩索,積之有年而漸有所會,尤其對眼科頗有心得,四方求醫(yī)者踵踵相接。時有同宗叔祖昆弟公,精于外科,遐邇知名,與先祖并稱保定二哈,均集有醫(yī)案,惜未成冊。先祖父生活上自奉甚儉,而醫(yī)金收入除維持家計外,每常施藥于清貧患者,因此鄉(xiāng)里人士成敬重之。
先父振岡公,初攻舉業(yè),有聲庠序,為前清秀丬『。后來棄儒攻醫(yī),就讀于光緒年問官辦之直隸保定醫(yī)學堂,兼學中、西醫(yī)學,六年畢業(yè),以品學兼優(yōu)而甲于全班。畢業(yè)后參加官辦醫(yī)院工作,后叉移居天津懸壺,以長于內(nèi)科、婦科而蜚聲醫(yī)林。先父敦厚耿介,寡于言笑,不尚交游,暇時課子自娛,庭訓頗嚴。
我總角之時,隨先父讀書,課余每每旁觀先父為人診治疾病,耳濡目染,遂對醫(yī)學也漸有所好,恒以古人「不為良相,即為良醫(yī)」之言自勵,先父對我的志趣也深為嘉許。后因先父到天津執(zhí)業(yè),我遂考入當時保定同仁中學念書。一九二八年初先父因病返里療養(yǎng),彼時我高中未及畢業(yè),即中途轅學,隨父學醫(yī),以遂初志。先父認為,古今精于醫(yī)者,無不文理精通?!肝氖腔A醫(yī)是樓」,文理不通則醫(yī)理難明,學好古文當是學好中醫(yī)的基本功之一。因此,先父對我一簡督教醫(yī)經(jīng),一面補習古文,義在臨床細心指點,不憚劬勞。我自己也頗能以「寸陰寸金」之喻自警,發(fā)奮刻苦,朝夕攻讀,所謂「焚膏油以繼晷,恒兀兀以窮年」。如是者兩年余,進步很大。之后,先父病愈返津,因促我報考華北國醫(yī)學院,以求深造。
算來我學醫(yī)業(yè)醫(yī),迄已五十余年。雖然愧無建樹,但教訓得失,不可謂元漫憶一下,寫將出來,冀能對后學者有所借鑒。
取法務上扎扎實實
我學醫(yī)伊始,先父每以諸葛武侯「志當存高遠」之語諄諄教誨,并告誠我:醫(yī)者司人性命,既要富有仁人之心,又須醫(yī)術精良。因此,一旦選擇醫(yī)學這一專業(yè),便要一生篤志力行,奮斗不已,萬不可淺嘗輒止,學師不卒,庸醫(yī)殺人。由此我認識到,要學好醫(yī)學,首先要專于心,一于志,要有一種獻身精神,否則見異思遷,二、三其志,就會失諸精專,「妄陳雜術」,終不會有何成就。其次要敢于攀高峰,要有一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志氣,樹立高遠目標,以為自己努力之方向,否則也不免流于平庸、浮淺,終不會有所作為。但取法務上并非好高鶩遠、好大喜功。俗說「貪多嚼不爛」。貪多務得,急于求成,就會失于扎實,流于淺薄。古人說:「不積跬步,無以致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做學問必要腳踏實地,扎扎實實,不畏艱苦,步步攀登,「書山有窒勤為徑」,只有日積月累,循序漸進,才能漸有所得。
勤于學習善于學習
雖然每個人的天分確有差別,但「生而知之」的人則古今未之有,一切知識才干無不源于后天的學習與實踐,而學習成績之優(yōu)劣,卿與付出勞動量之大小成正比。古云:「聰明可持不可恃也?!辜戳钐熨Y較差,但能勤奮刻苦、窮究不舍,也會有大的成就。清代著名學者閏若璩(公元1636~1704)生來口吃,且很魯鈍。六歲入學,學習成績很差,剮的聰穎學童看過幾遍就能熟記的課文,他往往讀至千遍仍不能背誦。但他并不妄自菲薄,而是加倍努力地攻讀,數(shù)十年如一日,終于成為清代一位享有盛譽的考據(jù)學者。他除了助徐干學修《一統(tǒng)志》外,還撰有《古文尚書疏證》,《四書釋地》、《孟子生卒年月考》、《潛邱札記》等著述行世。他曾用陶弘景和皇甫謐的話作對聯(lián)一幅:「一物不知,以為深志;遭人而問,少有寧日?!共谥弦悦骷褐尽F堊釉疲骸蛤U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可謂信而有征矣。
然則,學習固須勤奮,亦宜講求方法。即以背書面言,我初學醫(yī)時先背藥性賦、瀝頭歌、脈學等,以為啟蒙讀物,繼叉背《內(nèi)》、《難》、《本經(jīng)》及《傷寒》、《金匱》等經(jīng)典著作。我背書時不用默誦法,而是在僻靜處朗朗誦讀,俾聲出之于口,聞之于耳,會之于心,之后則在喧鬧環(huán)境中默憶背過的內(nèi)容,所謂「鬧中取靜」。如此,則不惟能熟記,且能會意。背書頗苦,往往唇敞舌焦,但年輕時背書如石上鐫字,記憶牢固,對將來大有好處。古人有「書讀百遍,其義可見」之說,我覺得熟讀確能使人聯(lián)想豐富,觸類旁通,有利于加強理解,鍛煉記憶力。我如今已年過古稀,但青年時期背過的東西,有些現(xiàn)在仍能朗朗上口。
我背誦經(jīng)典著作時先選白本,熟讀后方看注本。
看洼本時不拘于一家之論,如《內(nèi)經(jīng)》我選擇《太素》及王冰、吳昆、馬蒔、張隱庵、張景岳等注本,彼此互勘,擇善而從,并在領悟各篇全貌后,仿楊上善、張景岳諸家的治學方法,將各篇有關內(nèi)容分類輯錄,每一大類再分細目,此法對于掌握聯(lián)內(nèi)經(jīng)》全部內(nèi)容,進行整理研究,都有奠大裨益。
《內(nèi)經(jīng)》為中醫(yī)理論之淵藪,為醫(yī)不讀《內(nèi)經(jīng)》,則學無根本,基礎不固。后世醫(yī)家雖然在理論上多有創(chuàng)見,各成一家之說,但就其學術思想的繼承性而言,無不發(fā)軔于《內(nèi)經(jīng)」,故讀《內(nèi)》、《難》、《本經(jīng)》,目的在于掌握中醫(yī)理論之根本。而仲景之《傷寒》,《金匱》為臨床醫(yī)學之圭臬,辨證論治之大法,不讀仲景之書則臨床治無法度,依無準繩,故讀仲景書要在掌握治療之常變。仲景之書注家甚多,攏初學時先父命讀尤在涇之《傷寒貫珠集》、《金匱心典》,認為尤氏之注對辨證立法闡發(fā)精當,剴切詳明,不浮不隘,誠如徐大椿所說:「條理通達,指歸明顯,辭不必煩而意已盡,語不必深而旨已傳。」對于「文深奧義,有通之而無可通者」,寧「閱之」而不隨文敷衍,強做解人,故對初學者理解仲景之旨,誠多幫助。
我在學習《內(nèi)》、《難》、《本經(jīng)》及《傷寒》、《金匱》之后,方開始涉讀諸家之書及醫(yī)案,這樣不惟能開闊知識領域,且有了權衡各家學說之基礎。先父于金元四家中,獨推崇易水學派,臨床強調臟腑辨證,尤重視胃氣的作用,強調「人以胃氣為本」,這一學術思想對我的影響頗為深遠;
通過歷年的臨床實踐,我進一步認識到:胃氣乃是對脾胃功能之概括,脾胃居處中焦,為氣血化生之源泉,人體氣機之升降出入,也無不以脾胃為樞紐,脾胃升降失常,則五臟受病,變證叢生。故在治療中,各臟腑之疾患,凡與脾胃有直接或間接關系者,皆可調治脾胃咀助胃氣,使胃氣有權則臟損可復,而胃氣實關系一身之盛衰,誠足重要。故周學?!蹲x醫(yī)隨筆·升降出入論》說「心肺陽也,隨胃氣而右降,降則化為陰;肝腎陰也,隨胃氣而左升,升則化為陽。故戊己二土中氣,四氣之樞紐,百病之權衡,生死之門戶,養(yǎng)生之遭,治病之法,俱不可不謹于此。」至于脾胃之治法,東垣言之雖詳,但偏于溫補升陽,所謂「詳于治脾,而略于治胃」,迨葉桂創(chuàng)清養(yǎng)胃陰之法,適足以補李氏之未逮,而為調理脾胃之兩大法門,臨床誠能汲取兩者之長,兼籌并顧,斯能相得益彰。.
參究各家學說之后,再讀請家醫(yī)案,方能領會其中意趣,而有較大收獲。醫(yī)案乃臨床診病療疾之紀實,好的醫(yī)案足以啟迪學者之思路,麗為臨床之借鏡,故古人有讀書不如讀案之說。讀古人與今人之醫(yī)案,要在參玩其辨證立法及用藥旨趣,若以摭拾詞句,抄襲方藥為務,則是舍本逐末矣。華蛐云在《臨證指南醫(yī)案·凡例》中曾談及讀案方法日:「就一門而論,當察其病情、癥狀,脈象各異處,知病名雖同而源不同矣,此案用何法,彼案另用何法,此法用何方,彼法另用何方,從其錯綜變化處,細心參玩,更將方中君臣佐使之藥,合病源上細細體貼,其古方加減一、二味處,尤宜理會,其辨證立法處,用朱筆圈出,則了如指掌矣。切勿草草讀過,若但得其皮毛,而不得其神髓,終無益也?!勾斯?,足可為法。我初讀醫(yī)案時,每將案中辨證立法及方藥部分掩住,單就其所述脈證進行分析,辨證、立法、處方,而后弭與原案對照,用以考察自己與彼之辨證用藥有何異同,得失原因安在。此種方法對于閱歷未深,學驗欠豐者,較為適宜。
轉益多師博采眾長
我十九歲開始臨證,彼時白以為讀書不少,大有「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的勁頭,即至遇有復雜癥候,則往往感到窮于應付,始知自己的疏陋貧乏,正所謂「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為求深造,遂在先父支持下,于一九三一年報考了北平華北國醫(yī)學院,是年我二十歲。
北平(今北京)是學者云集,名醫(yī)薈蘋的地方,我在華北國醫(yī)學院求學期間,不僅深受施今墨、周介人、范更生等諸前輩之親自教導,也曾得列一些臨床大家的點撥。加之我有搜求名醫(yī)方案手跡之癖好,每有所得,如獲至寶。倘聞某醫(yī)善治某病,而又無緣識荊者,輒喬裝病人往求診治,一為學習其遣方用藥特點,一為得其手跡觀摩書法,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樂此不疲,也深受其益。當時我所搜隸的醫(yī)學大家的方案手跡,除北京四大名醫(yī)如肖龍友、孔伯華、施今墨、汪逢春者外,尚有陸仲安、惲鐵樵、張簡齋、丁甘仁、夏應堂、丁濟萬、陸士鍔、陸淵雷、何廉臣等等名家的真跡,正所謂琳螂滿目,美不勝收。惜乎這些寶貴資料在十年浩劫中,盡被付之一炬。通過這樣廣學博求,我眼界大開,學識漸增,為此后之臨床實踐,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華北國醫(yī)學院是私立大學,學生畢業(yè)后須經(jīng)政府考核,發(fā)給開業(yè)執(zhí)照,始能掛牌行醫(yī)。但個體開業(yè),收入不定,生活毫無保障,更兼反動政府對中醫(yī)處處限制,摧殘破壞,因之開展業(yè)務,十分困難。由此念及,在舊中國學生畢業(yè)即失業(yè),前途茫茫,生活無著,枉有報國凌云志,「十扣柴扉九不開」。而今,學生畢業(yè)后由國家分配工作,有黨的關懷,老一輩的誘掖,良好的工作條件,個人之才能智慧能得以充分發(fā)揮,正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今昔對比,不啻霄壤之別。因此,寄語青年一代,應該發(fā)奮圖強,振興中華,肩負起發(fā)展中醫(yī)學術之重任,為四化建設多做貢獻,庶不負黨和人民之培養(yǎng),老一輩之殷望。
我在國醫(yī)學院子一九三五年畢業(yè),一九三三年底提前考取了中醫(yī)執(zhí)照,畢業(yè)后即在津與先父同室執(zhí)業(yè),因能繼續(xù)得到先父之教誨,在執(zhí)業(yè)中又蒙留法醫(yī)學博士陳紹賢有關西醫(yī)學方面的指導,受益良多。不數(shù)載,先父以年事日高而引退,我獨任其事,診務不衰,門常如市。
先父臨床尚用氣分藥,并據(jù)《內(nèi)經(jīng)》「氣之不得無行也,如水之流,如日月之行不休,如環(huán)之無端,莫知其紀,.終而復始」之旨,認為氣在人體內(nèi)沿著經(jīng)絡血脈運行不息,循環(huán)往復,若有一毫壅塞,則氣機不暢,臟腑失和,氣血不詞,百病叢生,此即《內(nèi)經(jīng)》「百病生于氣」之意。并認為氣實則多郁,氣虛盤兼滯,氣寒則多凝,氣熱見流急不順,因此針對證情之寒熱虛實,在大法確立之前題下,每喜佐用適當之氣分藥,以調暢氣機,運行氣血,調和臟腑,如陰虛之用香櫞、綠萼梅、合歡花等,取其理氣而不傷陰』血虛之用小量柴胡、荊芥等清芳流動之品,以舒發(fā)肝氣;氣虛之用陳皮、佛手、砂仁理脾和胃,取其補而不滯。它如降氣之樸、枳、蘇梗等,疏氣之青皮、桔葉等,行氣之烏藥、術香、陳皮等,升氣之柴胡、升麻、川芎等,以及香附醋炒以入肝,鹽炒以入腎,炒黑以止血等等,皆為臨床之所習用。我承繼先父這一經(jīng)驗,臨床數(shù)十年,漸達其妙,用藥范圍也有所發(fā)展。如藁本、細辛等,雖非氣分藥,但我常作氣分藥用。按《索問臟氣法時論》說:「肝苦急,急食辛以散之。」細辛色青入盱,質輕宣散;藁本辛溫通絡,兼入厥陰,二藥用治心胃氣痛,或痛經(jīng)等病每獲捷效。我在繼承家學,參究古人,今人醫(yī)療經(jīng)驗的同時,也注意搜集、整理、實驗民間的單方、驗方,如抽葫蘆或向日葵根煎服療水腫、小便癃閉;牛膝、乳香等分為末,每服6克治遺精,涂搽煤油療斑禿;拉拉秧點瘊子等等,均采自民間驗方而確有效果。此外,我亦重視單味藥的治療特效,及現(xiàn)代藥理學對中醫(yī)研究之成果,如青黛之消瘤,貓爪草之治結核,豬毛菜降壓,蒼耳于之療過敏性皮炎,蜂房、全蝎之興奮性機能以及外用熏洗療法等等,在辨證用藥的同時,每每參酌應用,常能提高療效。
我體會,做學問主觀勤奮、刻苦固為首要,而良師益友之指導、幫助也不可或缺。然此種指導和幫助常非主動「賜」我者,必須自己多方爭取,或不恥下問直接請教,或敏而好學問接觀摩,如能集眾美于一身,則術之精良可必矣。
學而無厭勤而毋怠
先父生前以長于婦科而負名,我臨證數(shù)十年,遵循家學,師古酌今,對于婦科病的治療,不斷總結、總考,療效逐漸提高。如子癇病,我依據(jù)《內(nèi)經(jīng)》「諸暴強直皆屬于風」、「諸風掉眩皆屬于肝」、「血之與氣并走于上,則為大厥」等論述,認為本病基本屬于本虛標實之證,乃由肝腎陰虛,肝陽化風,氣血逆亂,筋脈失養(yǎng),攣急不舒所致。因筋脈攣急則血循不暢,絡中血瘀,而瘀血阻脈更礙血行,遂形成惡性循環(huán)。因此,我治療子癇癥,在平肝熄風、滋陰潛降的同時,每加用活血化瘀之品,如桃仁、紅花、寄奴,茜草、澤蘭、牛膝等,以調暢血脈,舒緩攣急,多能收到良好效果,而無墮胎之虞。又如子宮功能性出血,屬中醫(yī)「崩漏」范疇,我在臨床并不墨守古人「塞流、澄源、復舊」之順序,而在出血期間,恒據(jù)「瘀血不去,新血不行」之旨,采用活血化瘀之法,俟血暫止則調補牌胃,以滋化源。使患者食眠轉佳,體力漸復后,再予滋補肝腎,而顧先天,以提高遠期療效。
前人謂,婦女以衄為體,以氣為甩。然氣血之化生、運行、敷布、施泄等,無不與臟腑之功能活動有關,其中尤以肝、脾,腎三臟在婦女生理、病理上占有重要地位。王肯堂指出「女子童幼天癸未行之前,皆屬少陰天癸既行,皆屬厥明,天癸既絕,乃屬太陰經(jīng)也?!箯娬{了肝、脾,腎三臟在婦女生理、病理上的重要意義,因此,在調治婦科疾病中,需重視肝、脾、腎三臟的作用,并宜注意三者之間的相互影響,互為因果的關系,不可顧此失彼。
(一)調肝肝藏血、主疏泄,性喜條達舒暢,在婦女病理、生理特點上占有重要地位,故有「肝為女子先天」之說。肝與沖任二脈通過經(jīng)絡互相聯(lián)屬,肝之生理功能正常,則藏血守職,氣血調暢,沖任通盛,月事得以時下,胎孕產(chǎn)乳諸皆正常。若蠲情志抑郁,肝失疏泄,不能遂其條達之性,或肝不藏血,肝血耗傷,則可導致多種婦科疾病的發(fā)生,因有「萬病不離乎郁,諸郁皆屬于肝」之說。肝病用藥原則,如《素問·藏氣法時論》指出:「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補之,酸泄之」。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故肝郁宜芳香辛散,肝燥宜甘潤柔緩。臨床凡月經(jīng)不調,痛經(jīng)、閉經(jīng)、不孕、產(chǎn)后腹痛等癥,見有精神抑郁,胸脅滿悶、乳房脹痛等癥者,我每以柴胡疏肝散舒肝解郁為基本方,兼寒則加烏藥、小茴、吳萸、桔核等暖肝散寒,肝熱則去川芎之升動,加丹皮、生地、黃芩、白薇等涼肝清熱。但肝為剛臟,體陰用陽,故舒肝解郁不可一味仗恃辛燥劫陰之品,否則易造成肝郁化燥,氣逆化火的病理變化,因此,在應用香燥辛散藥物時,應適當佐以肝經(jīng)血分之藥,如歸、芍、桃仁等,以緩肝急。另如,肝血不足或肝腎陰虛之月經(jīng)澀少,經(jīng)閉、痛經(jīng)、不孕等病癥,由于肝木失養(yǎng),難遂條達之性,也每見有少腹作脹、脅肋隱痛等肝郁癥狀,可仿魏玉璜「一貫煎」之意,于大隊養(yǎng)血柔肝、益腎填精藥中,佐以香附、川楝、柴胡等舒肝之品,以助其升發(fā)之機。
(二)健脾胃脾胃功能正常與否,也是婦女生理病理特點的主要反映之一。如薛立齋說:「血者水谷之精氣也,和調五臟,灑陳六腑,在男子則化為精,在婦人則上為乳汁,下為月水,故雖心主血,肝藏血,亦皆統(tǒng)攝于脾,補脾和胃,血自生矣?!沟⑴c胃的生理特點不同,用藥則宜順應其性。如脾司中氣,其性主升,又為陰土,易損陽氣,故治脾應針對其特點,用藥多以溫陽,益氣,升清,化濕,辟穢等法為主。溫陽藥如炮姜、艾葉等,益氣藥如黨參、黃芪,白朮、扁豆等}升清如柴胡、葛根、升麻等}化濕悅脾藥如蒼朮、厚樸、半夏、陳皮、苡米、藿香、佩蘭等。常用方劑如補中益氣湯、參苓白朮散、升陽益胃湯等等。而胃主受納、其性主降,又為陽土,其性主燥,最易受熱邪影響而耗傷胃灃,故治胃之法多應和胃降逆,清熱養(yǎng)陰為主,前者如清半夏、竹茹、枳殼、佛手、蘇梗等,后者如沙參、麥冬、花粉、石斛、知母、黃連等。常用方如溫膽湯、麥門冬湯、沙參麥冬湯、左金丸等。
脾與肝關系甚為密切,脾主運化可以散精于肝,肝主疏泄可助脾胃之升降,在病理上肝病可以傳脾,脾病亦每能及肝,故治脾又宜兼予舒肝,以期土木相安,和平與共。如脾虛所致之月經(jīng)不調、痛經(jīng)、閉經(jīng)等病,見有面色淡黃,精神疲倦,心悸氣短,食少膜脹,大便溏薄,甚則肢面浮腫,舌淡苔白等癥狀者,常用四君子湯加當歸、川芎、柴胡、香附等藥,培土疏術,或用逍遙散加黨參、扁豆等從肝治脾。又如白帶,多因脾虛氣郁,濕熱下注所致,故繆仲淳說:「白帶多是脾虛,肝氣郁則脾受傷,脾傷則濕土之氣下陷,是脾精不守,不能輸為榮血而下白滑之物?!怪委煱讕页S美須饣瘽裰ǎ喐我灾纹?。如以白朮、茯苓,車前子、清半夏、陳皮等燥濕健脾,加當歸、.柴胡、香附、木香等舒肝解郁,每有較好療效。
脾與胃之間在生理病理上的關系也十分密切。如脾胃的升降納運功能,必得腎陽,命火的溫煦作用,才能得以不斷進行,倘腎陽不足,火不生土,則可導致脾胃升降失司;反之脾附久虛也必影響及腎陽不足,故治脾尚需兼予溫腎。如子宮脫垂多因脾虛下陷,清陽不升所致,我以補中益氣加巴戟,杜仲、續(xù)斷等益氣補腎,每獲效果。又如脾不統(tǒng)血之崩漏癥,我以舉元煎加減治療,藥如參、芪,術等補氣培元固沖,阿膠,熟地、枸杞、女貞等養(yǎng)血止血}并以杜仲、川斷、菟絲、萸肉等大隊益腎之品,從腎治脾,以期脾腎相生,效果甚好。
(三)補腎腎主藏精而寓元陽,為水火之臟,主生殖而系胞脈,與婦女之月經(jīng)、胎孕關系至為密切。補腎包括滋補腎陰(精),溫補腎陽(氣)兩方面。
滋補腎陰常宜兼為益肝、澀精。《張氏醫(yī)通》說:「氣不耗,歸精于腎而為精;精不泄,歸精于肝而化清血。」說明精血之間具有相互資生、相互轉化的關系。故有精血合一,肝腎同源之說。義肝為腎子,腎精既損,肝血當也不充,所謂「母虛及予」,故滋補腎陰每需兼予益肝。我恒以二至丸為基礎方,加杜仲、枸杞、首烏、當歸等,俾血能化精,子令母實。又因腎主封藏,腎陰虧損封藏失職,則精易走泄,故又常加五味、菟絲、寄生、萸肉之類補腎澀精,以固封藏。臨床凡由肝腎陰虛所致之經(jīng)閉、不孕、崩漏帶下、滑胎等病癥,每以上述方藥為主,視具體病情加減,療效不爽。若腎陰虛損,陽失制約,相火失潛而致之月經(jīng)先期、量多,崩漏等病,伴見顴紅盜汗,五心煩熱,午后潮熱等證者,則宗壬太仆。壯水之主,以制陽光」之旨,常用二至丸加生地,丹皮、元參、麥冬,自芍、骨皮等滋陰涼營,并鱉甲、龜板,牡蠣等介類潛降之品,而不主張用知,柏等苦寒損陰之藥。
對于腎陰虛者,據(jù)「精能化氣」之旨,宜溫補腎陽兼用溫潤填精之品,諸如鹿角膠、紫河車、巴戟天、金狗脊、菟絲子、川續(xù)斷等,若兼見四末不溫,小腹冷痛等虛寒之癥,貝8加仙茅、淫革藿、故紙、艾葉≮吳萸等溫陽散寒之品,而對辛熱劫津之千姜、附子、肉桂等,一般較少應用,即使確有下元虛冷,寒濕不化,見有面白肢厥、重衣不暖、肢面浮腫、脈象沉遲等癥,而必須應用時,亦不可重用久用。又腎陽虛,火不生土,也每使脾陽不振,脾運失健,脾不能助肺益氣,故腎陽虛叉常見脾肺氣虛之癥,如氣短乏力、自汗、便溏等,故在溫陽填精的同時,尚須輔以參,術、芪等益氣健脾之藥,以從氣中補陽。以上僅是述其涯略,以見三臟治法之原則,學者當舉一反三焉。
又在婦科臨床倘輔以現(xiàn)代檢查方法尤屬必要。
語云,「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今值中醫(yī)、西醫(yī)、中西醫(yī)結合三種力量都要大力發(fā)展的大好形勢下,個人學識也應不斷提高,不斷更新,否則便有落伍之虞。宋代理學家朱熹在「讀書有感」一詩中,有「問渠那得清如許,謂有源頭活水來」之句,表明了不斷學習的重要意義。如今青年人的學習條件,比之老一代好得多,應該不負春光,苦下功夫,在扎扎實實搞好基本功訓練的前提下,尚應興趣廣泛,如學習自然辯證法及其它學科的知識,所謂「詩在功夫外」。我自一九五五年以來,由于工作需要,一直擔任著地方衛(wèi)生部門的領導職務,雖會議多,工作繁忙,但仍要抽暇讀書與臨證,即在十年浩劫中,寒家被毀,身處逆境,但有可能我自然要為患者治療,在實踐中繼續(xù)學習。毛澤東同志說;「學習的敵人是自己的滿足,要認真學習一點東西,必須從不自滿開始。對自己『學而不厭』,對人家『誨人不倦』,我們應取這種態(tài)度?!刮胰缃耠m然已經(jīng)垂垂老矣,但仍要倍加努力,「學而不厭」,爭取為黨、為人民、為祖國醫(yī)學事業(yè)多做些貢獻?;畹嚼?、學到老、干到老,我愿以此自勉,并與后學俊彥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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