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去見了丹尼爾·威廉森。那是在1915年的2月了。我告訴他我已經(jīng)擺脫了債務的精神負擔，可以像以往一樣投身于股市交易。你應該記得，當年在他需要我的時候，他曾經(jīng)主動提供給我2.5萬美元的資金。
現(xiàn)在是我需要他的時候，他說道：“如果你看到有合適的投資機會想買進，那么500股以內(nèi)的額度沒有問題，盡管買好了?！?/div>
我表示感謝并告辭，他曾經(jīng)阻止我按自己的意志做交易，從而讓我損失了大筆盈利，而他的營業(yè)廳卻從我的交易中賺取了大量的傭金。我承認，只要我一想到威廉森-布朗公司并沒有給我一筆像樣的本金，我心中便有一絲不快。開始入市時，我還是非常謹慎地交易。如果我的頭寸一開始能超過500股稍多一些，那么不久我就可以輕松迅速地解決我的資金困境。不過，我意識到，無論如何，這都是我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離開丹尼爾·威廉森的辦公室，開始研究基本的市場形勢，尤其是要考慮我自身存在的問題。這是牛市。這對我和其他成百上千的交易者是一樣的明顯。但是，我的本金不過是可以做500股交易的一個承諾。就是說，沒有可回旋的余地，交易受限。開始交易時，我甚至不能承受哪怕輕度的行情回轉(zhuǎn)。我必須靠最初的一搏壯大自己的本金。我一開始買進的500股必須是有利潤可賺的。我不得不賺到一筆實實在在的本金。我知道，除非我有足夠的交易資本，否則，我不可能發(fā)揮自己良好的判斷力。沒有足夠的本金，我也不可能采取冷靜的不帶感情的態(tài)度來做股票交易，這種態(tài)度來自于我承受少量虧損的能力，就和我以往常常在做大筆交易之前先測試市場的情況是一樣的。
我想，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處在一個投機者交易生涯中最關(guān)鍵的時刻。如果這次失敗了，很難說下一步從哪里或到什么時候才能再籌到一筆本金，我或許還得為此再嘗試一次。很明顯，我必須等待和把握市場心理活動最確切的脈搏。
我沒有呆在威廉森-布朗公司附近。我的意思是，我有意避開他們，專心研究紙帶有六周之久。我擔心的是，如果去了營業(yè)廳，知道自己可以買進500股，我或許會在錯誤的時機入市交易，或者選錯了股票。一個交易者，除了研究基本的市場條件，回顧市場變化的前例，注意分析大眾的心理活動和他們經(jīng)紀行的局限性，還必須了解自己，隨時準備克服自身的弱點。不必因為自己是個普通人而惱怒。我開始意識到，如何讀懂自己與如何解讀紙帶行情同樣必要。我已經(jīng)研究過自己本性沖動的反應，也分析過市場活躍時一些不可避免的誘惑，并且，當我進行分析的時候，我采用的是與分析谷物生長條件或研究盈利報告同樣的方法。
就這樣，破產(chǎn)的我渴望重新交易，在另一家經(jīng)紀行的營業(yè)廳，日復一日坐在報價板前面研究著市場，而在這間營業(yè)廳，我什么股票的買賣都不能做，然而，我卻不想錯過紙帶上顯示的任何交易信號，守望著能夠敲響市場全面加速的鐘聲，觀察著股市這一心理時刻的到來。
在1915年早期的那些關(guān)鍵時刻，鑒于眾所周知的市場條件，我當時看好多頭，尤其看好伯利恒鋼鐵公司的股票。我認準這只股票是要上漲的，但是為了保證我的第一筆交易更有把握，而且我必須要保證這一點，我決定等下去，直到價位越過票面價值。
我想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從我的經(jīng)驗來看，無論何時，當一只股票的行情越過100、200或300美元這樣的整數(shù)價位，那么，它總是會保持上行30至50個點——而且越過300美元這一整數(shù)價位時，其上行速度要遠遠超過越過100或200美元整數(shù)價位時的上漲速度。我第一次最大的交易是和阿納康達公司的股票有關(guān)，在這只股票越過200美元的價位時買進，在稍后上升到260美元時賣出。我挑選一只股票的價位剛剛越過票面價值這一時刻買進股票的做法可以追溯到我在對價行交易的時期。這是一種傳統(tǒng)的交易原則。
你可以想象我是多么強烈地渴望重溫我大規(guī)模交易的舊夢。我是如此急切，以至于我滿腦子除了交易什么事都不能想，但是，我努力克制著自己。我每天看著伯利恒鋼鐵公司股票的價位在爬高，不斷上漲，正像我預計的那樣，我抑制著自己的沖動，沒有跑到威廉森-布朗經(jīng)紀公司的營業(yè)廳馬上買進500股。我知道，我必須確保最初的這筆交易做到人類所能達到的極致。
這只股票每個點的上升都意味著我正在錯過500美元的利潤。最初上漲的10點意味著我可以按金字塔方式加碼，我或許現(xiàn)在持有1000股而不是500股，這樣的話，每個點都將給我?guī)?000美元的盈利。但是，我還是穩(wěn)扎不動，拒絕聽從欲望的呼喚或信念的強求，我只留心聽取經(jīng)驗所提醒我的聲音以及常識的忠告。如果我有一筆像樣的本金，我一定能把握機會。然而，我身無分文，要抓住機遇，甚至哪怕很微小的機會，統(tǒng)統(tǒng)都是不可企及的奢望。我在六個星期中一直耐心等待——不過，最終還是常識戰(zhàn)勝了貪婪和欲望，成了贏家。
當這只股票的價位升至90美元時，我的確開始動搖，萬分焦慮。想一想，我看好多頭，卻買不了股票，賺不到錢。后來，當股票價位升至98美元時，我對自己說：“伯利恒鋼鐵股馬上就要突破100美元了，一旦突破這個頂點，肯定會一路飛漲！”紙帶幾乎在同時報出了這一行情。事實上，紙帶是在向我高聲宣布這個消息。我可以告訴你，當紙帶機剛打出98美元的價格時，我已經(jīng)讀到了紙帶上所顯示的100美元的價位。當然，我知道這不是欲望的聲音或渴望的信號，而是我的閱讀紙帶的本能在宣告這一消息。于是，我對自己說：“只要它達到100美元我就不再等待下去了。現(xiàn)在，我必須開始行動了，現(xiàn)在正是價位超過面值價值的那個時刻?！?/div>
我沖進威廉森-布朗公司的營業(yè)廳，發(fā)出了買進500股伯利恒鋼鐵公司股票的指令。此時的價位在98美元。我以98～99美元之間的價位買進了500股。就在這一刻，股票價格扶搖直上，我隱約記得，當晚收盤時的價位大約是114或115美元。我又買進了500股。
第二天，伯利恒鋼鐵公司股票的價位是145美元，我有了自己的本金。不過，這是我自己賺來的。已經(jīng)苦等了六個星期了，在等待恰當時機的這段時間，是我從未經(jīng)歷過的最艱辛最疲憊的時期。但是，我的付出終于有了回報，因為現(xiàn)在我有足夠的資本從事相當規(guī)模的交易。如果只做500股的交易，我走不了多遠。
無論從事的是什么行業(yè)，好的開始便是成功的一半，在伯利恒鋼鐵公司股票的成功交易之后，我踏上了坦途——我的交易如此順利，你簡直不能相信這是同一個人在做交易。事實上，我的確脫胎換骨，想想過去那個備受騷擾的我，步步出錯，而今的我輕松自在，事事順利。沒有債權(quán)人的煩擾，也不會因資金短缺而干擾思緒，而且，我的內(nèi)心在傾聽經(jīng)驗的真誠忠告，我一直處于盈利的狀態(tài)。
我所能告訴你的是，由于盧西塔尼亞號沉沒或其他一兩次我無力預見的行情逆轉(zhuǎn)，使我蒙受了一些損失。1915年底，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經(jīng)紀行的賬戶余額為14萬美元。這是我實際上所賺到的錢，盡管這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里，我對市場的看法一直都是正確的。
我在來年的交易中業(yè)績好多了，而且非常幸運。我在瘋狂的牛市中毫無節(jié)制地做著多頭。形勢的發(fā)展當然對我有利，剩下的事情就是拼命交易賺錢了。這讓我想起了已故的H. H·羅杰說過的話，他生前在標準石油公司干過，他那段話的意思是，如果好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想不賺錢都不可能，就像一個人在暴風雨天出門沒帶傘，那就只能淋雨了。這是我們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的輪廓分明的牛市行情。人人都看得出，協(xié)約國大量購買供給品，從而將美國造就成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我們擁有所有的產(chǎn)品，而其他國家物資匱乏，我們迅速將全世界所有的現(xiàn)金都賺到我們的名下。我的意思是，全世界大量的黃金都傾注到了這個國家。當然，通貨膨脹是不可避免的，這意味著物價的普遍上升。
從一開始，所有這些促使市場行情上升的跡象如此明顯，幾乎沒有或者無需外力操縱。這輪行情上升的前期準備比其他牛市要少得多，這就是原因所在。不僅是戰(zhàn)時繁榮發(fā)展的程度高過以往任何時期，而且對一般大眾而言，盈利的機會也是史無前例的。就是說，在1915年的股票市場上，公眾盈利所分布的廣泛程度超過華爾街歷史上任何一次股市繁榮時期的分布。
當今的股市投機和股市投機者與歷史上的股市投機和投機者如出一轍，幾乎看不出任何區(qū)別。游戲規(guī)則不變，人類的本性猶在。
1916年，我一直追著上漲的行情走。我和其他交易者一樣看好多頭，不過，我當然會瞪大眼睛，保持警覺。因為我和其他人一樣清楚，牛市總會終結(jié)，而我正在觀測警示信號的出現(xiàn)。我對推測貼士來自于哪個角落沒有太大興趣，所以，也不會把眼光盯在某一點上。我不會這么做，我從來也沒覺得我會和市場的任何一方不可分離。牛市曾增加了我的銀行賬戶余額，熊市也曾對我特別慷慨，只要我接收到市場的警示，我沒有足夠的理由一定要站在牛市或熊市一邊。一個交易者不必發(fā)誓永久效忠多頭或空頭一方。他所關(guān)注的只是正確與否。
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記住，這就是：市場不會以絢麗的煙火來昭示它是否抵達頂點，也不會突然逆轉(zhuǎn)。實際上，早在價格普遍開始下跌之前，牛市的狀態(tài)就已經(jīng)消失了，市場能夠做到，而且經(jīng)常會這樣做。當我注意到這些現(xiàn)象的時候，我早已期待的警示信號出現(xiàn)了，這些曾在股市上成為領(lǐng)頭羊的股票一只接一只地從價格頂部下落幾點之后——這是幾個月來的第一次——再也沒有出現(xiàn)回升。很顯然，它們跑完了賽程，這促使我必須改變交易策略。
道理很簡單。在牛市中，價格趨勢毫無疑問當然是上升的。因此，無論什么時候，如果有一只股票的走勢與總體趨勢相反，你就可能以假設來判定這只特別的股票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錯了。對一位有經(jīng)驗的交易者來說，這一點就足以說明這只股票有問題。他決不能期盼紙帶變成一個講師來分析原委。他所能做的就是聽從紙帶發(fā)出“出市”的指令，立即離場，你不可能期待它呈交什么合法的文書來簽署。
我說過，我注意到曾有大幅上漲的牽頭股票已經(jīng)停止上升的勢頭。這些股票下跌了6～7個點之后就黏住不動了。同時，市場上的其他股票還在繼續(xù)上漲，追隨著其他充當新標桿的股票。既然這些公司本身并沒有出現(xiàn)什么問題，就要在別處另尋原因。這些股票的價格隨著整個股市大潮流已經(jīng)上行幾個月了。當它們停止上漲，盡管牛市潮流依然很猛，這意味著某些特定股票的牛市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其他股票則依然保持確定無疑的上升趨勢。
沒有必要感到困惑而束手無策，這其中并沒有什么名堂。此時，我不想轉(zhuǎn)而做空頭，因為紙帶還沒有告訴我要這樣做。牛市終結(jié)的時刻尚未到來，盡管遠處已經(jīng)傳來熊市的腳步。在到達牛市的終點之前，多頭交易依然可以盈利。正因為如此，我不過是對那些價位停止上漲的股票看好空頭，而其他股票還存在支撐其上升的因素，因此，我既有買進也有賣出。
我賣出的股票是那些已經(jīng)不再做牽頭羊引領(lǐng)行情上漲的股票。每只這樣的股票我都建起了5000股的空頭倉位，然后，對持續(xù)上漲中新的牽頭羊建起了多頭倉位。做空頭的股票頭寸并不大，然而，多頭頭寸的股票數(shù)額在增加。當最終這些股票上升的趨勢停止的時候，我賣出了這些股票，并轉(zhuǎn)為做這些股票的空頭——每只股票也是5000股。這時，我的頭寸中空頭大于多頭，因為很明顯，下一個賺取大額利潤的機會是看跌行情。盡管我能確切地感覺到在牛市結(jié)束之前熊市已經(jīng)真真切切地開始了，但是我知道，大筆做空頭交易的時機尚未到來。所謂比國王更?；适呛翢o道理的，尤其是在機會遠未成熟的時候。紙帶只不過在說空頭主力部隊中的巡邏隊已經(jīng)沖過去，是準備的時候了。
我繼續(xù)買進和賣出，直到大約一個月以后，我累積了6萬股的空頭頭寸——12只不同的股票中，每只賣出5000股。這些股票在年初曾是大眾最青睞的股票，因為它們都是大牛市中的牽頭股票。這算不上是重倉，但是別忘了，市場也談不上是確定無疑的熊市。
后來有一天，整個市場變得相當疲軟，所有股票的價格都開始跌落。這時，我持有空頭頭寸的12種股票每一種都至少有4個點的利潤。我知道，我做對了。紙帶告訴我，現(xiàn)在是放心做空頭的時候了，我立刻增加了一倍的空頭頭寸。
我有了自己的市場地位。我在市場呈現(xiàn)很明顯的熊市狀態(tài)下積累了多種股票的空頭頭寸。對我而言，我沒有任何必要做市場的推手。股市正朝著我所預測的方向發(fā)展，既然我很清楚這一點，那么，我就等得起。在加倍建倉之后，我在很長時間內(nèi)沒有再做任何交易。在我有了足額的頭寸之后，大約過了七周，我們遇到了聞名的“泄密事件”，股市跌得很慘。據(jù)說有人事先從華盛頓得到消息，威爾遜總統(tǒng)要發(fā)表聲明，要盡快向歐洲大放和平鴿。當然，戰(zhàn)時繁榮的開始與持續(xù)都仰仗于世界大戰(zhàn)，和平的消息實際上是熊市的信號。有一位很聰明的場內(nèi)交易者被指責有意透露這一前期消息以謀取利潤，不過他只是說，他并沒有根據(jù)任何消息而賣出股票，而是因為他考慮到牛市已經(jīng)走過頭了。我自己在七周之前就已經(jīng)加倍建起空頭倉位。
上述消息一出，市場應聲大幅下滑，我自然會利用這個機會軋平頭寸。如果有什么事情發(fā)生，超出了你原有的計劃，你理所當然地要利用這樣的機會，這是命運賜予的禮物。有一點你可以體會，像這樣急劇下跌的行情中，市場回旋余地很大，你可以輕松運作，這是將賬面利潤轉(zhuǎn)為現(xiàn)金的時機。甚至在熊市中，一個人也可能很難軋平12萬股這么大的頭寸，而不會導致價格上行。他必須等待市場允許買進這么多頭寸，同時又不至于傷及自己的利潤，因為這些利潤僅僅是以賬面利潤的形式存在的。
我想指出，我最初并沒有指望這個特殊的原因在這一特殊時期可能會引發(fā)行情的崩跌。但是，就像我以前已經(jīng)說過的，從我30年的交易經(jīng)歷來看，這樣的事件通常會沿著最低阻力線的方向運行，我就是按照市場的這一規(guī)律設立我的頭寸的。還要記住另外一點：永遠不要嘗試在最高點賣出。這是不明智的。待行情回落后，如果沒有上漲就可以賣出。
1916年，我在清算后賺了大約300萬美元，當牛市持續(xù)時，我一直在做多頭，當隨后熊市行情開始后我就一直做空頭。我以前說過，一個人沒有必要和市場的多頭或空頭一方結(jié)緣而相攜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