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建時代,一些有才華的文人常因無錢賄賂科場中的主考官而名落孫山。這些落榜文人有的繼續(xù)苦讀,以圖再試;有的看看仕途無望,轉(zhuǎn)于別的生計,個別的也有誤入了打家劫舍的絕路。不過,這些人因為有點文化素養(yǎng),常常有別于那些目不識丁的強盜,對于窮苦書生,特別是有些名氣的文人,不但不會加以傷害,甚至還會優(yōu)厚相加,給予特殊的照顧。傳說唐代詩人李涉就曾受到這樣的“禮遇”。李涉,號清溪子,是中唐時期有名的詩人。唐文宗時,李涉官至太學博士,認識他的人俱以李博士相稱。
打家劫舍的強盜
涉晚年,無意為官,多在各地漫游。一日,他乘船路過皖口(今安徽省安慶市),遇到大風,只好拋錨系纜,泊在江邊。當時正值薄暮時分,李涉佇立船頭,迎風嘆息。忽然從岸邊的樹叢里跳出幾個彪形大漢,強行登船,為首的大聲喝問:“船主安在?快快報上姓名來!”李涉知道遇上了強盜,慢慢說道:“在下李涉,不知各位到此有何貴干?”“什么李涉、王涉!快快拿停船錢來!”說完就有人動手拉扯起來。與李涉同行的人一看,急忙上前攔住,說:“不可造次!不可造次!這是有名的李博士!”
薄暮時分
盜們一聽更不買賬,反而愈加囂張起來。李涉知道這些人不可理喻,便大聲喝道:“我乃朝廷命官,爾等不可亂來,快叫你們首領(lǐng)前來說話?!辈灰粫?,有一白面書生登上船頭。“啊呀,你就是李涉李博士?小的久聞大名,只是無緣得見,不想今日天賜良機,真乃幸會!幸會!”說完,他朝李涉上下打量了幾眼,看他輕裝簡從,便衣薄衫,不像是帶了很多財物的主兒,轉(zhuǎn)而呵呵一笑:“啊,這樣吧,今日我與眾弟兄別無他求,只煩李博士留詩一首,略表相會機緣,詩成之后,即可開船”李涉一聽,暗自好笑,想不到遇上了識文解字的強盜,便有心讓這些“知音”見識見識。
財物
他微-笑,讓眾人稍等,返回倉中取來筆墨,一手扯過一個強盜的袍袖,信筆題了一首名為《井欄砂宿遇夜客》的絕句:暮雨瀟瀟江上村,綠林豪客夜相聞。他時不用藏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寫畢,又是一笑,轉(zhuǎn)而向那書生面目的頭領(lǐng)道:“見笑!見笑!”強盜頭目將李涉的贈詩細細讀了一遍,覺得不愧是名家手筆。特別是“他時不用藏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兩句,如灌醍醐,酣暢淋漓,竟然引起了心中悲哀的共鳴。于是在恭維一番之后,又要過李涉的筆來,拱手說道:“小的本應操筆,如今卻捉刀,某雖不才,愿和李博士一首,請勿見笑!”
暮雨
李涉沒想到這亡命之徒也能寫詩,一時又來了興趣,只見那頭目轉(zhuǎn)身拉過被題詩之人的另一只袍袖,在上面和了一首:與君相逢在江村,久慕詩名今相聞。潛龍何須留名姓,半個堯舜也是君。李涉一看,這小頭目信筆所至果然有些詩意,口里少不得稱贊幾句。那頭目見李涉夸他,竟然樂得擲筆大笑。急忙命人取過一些散碎銀兩,親手交給李涉,并留下兩個弟兄在船上充作看守,第二天又登船與李涉話別,二人撮土相拜,竟成莫逆之交。透過李涉的這段趣聞,一方面看到中唐時由盛變衰的混亂社會局面,另一方面也從中看到詩人被尊重的社會地位。
散碎銀兩
其實,像涉這樣的境遇雖屬罕見,可并非僅有,元朝末年江蘇泰和縣秀才鄧學詩也碰到過一次。當時,天下大亂,烽煙四起,兵匪如流,難民似蟻。鄧學詩讀書不成,只好與母親一起,加入了逃難的人群。這天,母子二人正倉皇趕路,突然被一伙強人攔住。強人頭目見鄧學詩衣著整齊,舉止斯文,以為是個有錢的落難公子,便拉出來拷問。鄧學詩雖飽讀經(jīng)書,但并沒見過這種陣勢,不待抬起頭來,便已現(xiàn)了書生本相。他文質(zhì)彬彬地說:“與母親投親不遇,不期遇見大王,請求放行?!?/p>
天下大亂,難民似蟻
那強人見這生溫文儒雅,英俊可愛,心中先喜歡了三分,想當場試試他的才學。便說:“我看你是一介書生,不知學問如何?我在這里口占一詩,你能否隨我唱和?”鄧學詩一聽,自己從小博覽群書,作詩打?qū)赫情L處,便趕忙上前深深一揖,懇切答道:“大王請講,小生愿當場一試?!蹦菑姳I頭目似成竹在胸,口占一首五言小詩:帶戴血淋漓,負母沿街走。遇我慈悲人,與汝一杯酒。我亦有佳兒,雪色同冰藕。亦欲知汝賢,未知天從否?
雪色
鄧學詩聽著知道此人良心未泯,似有善意。他一邊思忖,一邊聯(lián)句,等那強盜頭目末句一落,便依韻相和道:馬從西邊來,滿城人驚走。我母年七十,兩足似醉酒。白刃加我身,一命懸絲藕。感公恩如天,未知能報否?吟畢趨前,又是深深一拜。那頭目見這書生詩才敏捷豐贍,愈加喜愛,遂下馬相扶,并邀其同至帳內(nèi),設酒款待,欲留其母子隨營同住,被鄧學詩婉拒。這頭目也不為難,拿出一些銀兩送給鄧家母子,又派人護送他們上路,鄧學詩和母親急忙告別了這些愛詩惜才的強盜,又加入了逃難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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