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魚玄機
大唐飛花。盛世長安。
煙花三月,簇簇鶯歌燕舞,顛倒塵世。階砌分明的咸宜觀里,花間初放。拈來一卷素絹,研過一凝淡墨。素手輕啟。輕妝改舊容,任唇角微涼,只閉目吟念。如果可以,能否只借今生這一晚,于菩提院落,于青燈古佛,一切蒼白待定。就與今夜,上天可會憐我,看透凡塵,立地成佛?
清風(fēng)過往,帶著這三月的桃花溫柔拂過,含笑留情。片片嫵媚。春情無限,擾亂視聽。頌?zāi)钤陧災(zāi)?,悔過在悔過,塵世流年,總是多情且無情。如花三月…回憶不止,寂寞不已。
繁華一夢,本與我無關(guān),卻與你有染。我本無爭于世,只想靜靜為你寫詩。那傳說中色既傾國,才華橫溢,五歲頌詩百篇,七歲出口成章,十一二歲便詩名盛播長安城的魚幼薇本身亦是塵世風(fēng)煙里的零落片語。與我何干。該慶幸么,你知。這,并非我意。只是我不知,這世間的只言片語卻為你所在乎。這一戲,你粉墨登場的似輕云出軸,而我,注定瞬間沉陷。這一瞬,抵了我百世的暖。亦折了我百世的殤。君是憐見,我啟一曲春江花月夜,君應(yīng)一管洞簫寄良辰。醉了良月,柔了西窗。這一切,是那么的叫人只愿沉溺。卻,終究躲不過塵世目光。于是在黃昏暮色中的天地之間,一個女子與一個男子,只能靜默對望。如水一般了無聲息,與塵侶無異,卻冷暖自知。你從來處來,到底,還是往去處處。
是有多少次,思君君不知,唯一簾幽怨的寒深入骨骼,伴我春秋。是有多少次,素手輕杳著一葉花筏,于上賦句著點點離人淚。“階砌亂蛩鳴,庭柯煙霧清;月中鄰樂響,樓上遠日明。枕簟涼風(fēng)著,謠琴寄恨生;稽君懶書禮,底物慰秋情?”這番蕩氣回腸的遙寄飛卿,你是視若不見,還是不知所言?卿須憐我我憐卿,卻為何這戲,總是我的獨角?歲月不語,任自瘦了紅顏,老了青天。
史上千秋,溫庭筠與魚玄機這一戲終落,話外余音:慰君萬千嫵媚,還伊一世寒涼。
似水流年,紅顏未老。幾度飛花,幾度清秋。落盡三千青絲,傾盡千行珠淚。望穿秋水,卻一枕落花唇微涼。前塵依稀遠。鋪來千紙素筏,飲盡歲月的陳釀,末了,摔斷筆尖。既天不應(yīng)我,因何不能顧影自憐?這一路,溺愛紅塵,這一次,抵死泅渡。只是,殊不知,卻只是從一夢醒又跌入另一夢。唯不自知則已。如此而已。溫庭筠如是,李億亦如是。只知花是不肯飛的蝶,又如何知蝶是不愿留的花。斷鴻聲切,既已遍體鱗傷在跌一次不過亦是自負自累,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容人的塵世卻容不得我一個魚幼微。東瓶西鏡放,如何去遺忘?
霧失樓臺,月清靜涼,青燈紅燭,佛依舊。情難舊。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是,何怨,怨誰。落盡最后一滴奢侈的淚,仰望這繁華盛世的人間,誰道青燈古佛下就亦是老了紅顏,斷了塵念?我佛本慈悲,可我自愚昧,不知悔改,無明癡暗。長安的那個與世無爭的魚幼微已不再見。咸宜觀里,多了一個魚玄機。大張艷幟的魚玄機。“閑散身無事,風(fēng)光且樂游;斷云江上月,解纜海中舟。琴弄蕭梁專,詩吟庚亮樓;叢篁堪作伴,片石好為籌。燕雀徒為貴,金銀志不求;滿懷春綠酒,對月夜琴幽。繞砌皆清趣,抽簪映細流;臥床書刪遍,半醉起梳頭。” 墨筆揮毫一紙“魚玄機詩文候教!”一旗艷幟,傾城所知。垂下眼簾,本是秋涼葉落時,卻獨我笑顏如花。從此刻起,這一場名為醉生夢死的戲里,在也無夢。就且看于這個世間能否有自認有幾分才情的文人雅士、風(fēng)流公子為我魚玄機這一無心女子袖手天下!
這個世間,果真,命有玄機。
注:
魚玄機:字幼薇,又字蕙蘭,唐代詩人,長安人。晚唐女冠詩人中的代表作家。《全唐詩》存其詩1卷。性聰慧,貌傾城。好讀書,有才思,尤工詩歌,與李郢、溫庭筠等有詩篇往來。且與師溫庭筠互生情愫。溫庭筠自愧面似鐘馗。齡差久多,遠走襄陽赴職。魚幼薇后為補闕李億妾,以李妻不能容,出家于長安咸宜觀為女道士。自傷身世,后大開艷幟,道號玄機。咸宜觀車水馬龍,她本人從棄為妓,過上了半娼式的生活?!侗眽衄嵮浴氛f她“自是縱懷,乃娼婦也。”終因因殺侍婢綠翹,被處死。終年2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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