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到“在路上”三個字,內(nèi)心就會涌出四顧茫然之感,一股無力把握的疲憊,也會同時襲擊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軀體。固然生命有起始,有過程,也有結(jié)束,可這些所謂的圓滿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來來去去一場空夢而已。
那些我們曾經(jīng)自以為的珍貴事物,在面對整個生命的歷程之時,其實是根本不值一提的。路漫漫,我們努力地上下求索,然而等到回顧一生,結(jié)局卻只能無依無靠,恍若置身幻境,徒然離開。
都說人生是一場不由自主的旅途,身不由己的同時,太多的離別和相聚,使人歡欣,讓人哭泣?;蛟S,明白或者糊涂,早就不再重要,且行且珍惜,在生命行程上遇到的每一個陪伴之侶,才是道理。
《和練秀才楊柳》
【唐】楊巨源
水邊楊柳曲塵絲,立馬煩君折一枝。
惟有春風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
對于這首詩的題目,《全唐詩》作“折楊柳”。折柳贈別,源于漢代而盛起唐朝,漢人送別在灞橋畔,往往喜折柳相送,取“柳”與“留”諧音之用意,所謂的“年年柳色,灞陵傷別”之典故,就與此有關(guān)。
“水邊楊柳曲塵絲”,點明送別地點:水邊;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灞橋,值得商榷。然則,常用的道具物品“楊柳”,卻早已準備多時。在駘蕩春風里飄搖著,翻卷著,透露著那一抹難以遮掩的嫩綠柳枝,披拂如絲。卻不知,款款深情,向誰留戀。
在這里,對于句中的“曲”字,大多本子不解“彎曲”意,而是指柳樹細葉的顏色,像酒曲色澤似的嫩綠柳葉。然而,細細思考一下,未嘗不可包含著柳枝下垂,彎曲披拂之形;畢竟,春天柳枝輕柔,軟弱可欺。如此,把兩種情形結(jié)合一起來看,或許要顯得更加全面,更加富于既定事物的本質(zhì)。
“立馬煩君折一枝”,送別的和離別的,正在難舍難分之際。有點兒突然的,騎在馬上的離別者,忽然停駐馬腳,雙手相抱揖拳,拜托著送別者道:請幫在下一個小忙,能否到那棵楊柳樹上,為我折下一根枝條?此情此景,年年傷心之處,又豈止灞橋一地。
睹物心頭涌現(xiàn)情思,此處“立馬”故而藏有停留之意。是詩人不欲走?還是友人相挽留?后續(xù)“煩君”泄露真意,麻煩的是送別之人,讓他趕緊的,速度麻利點,好為自己“折一枝”春天的楊柳,用來“留下”自己。所以依依不舍,徘徊不去的是詩人,他難舍故地。
“惟有春風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詩人捧柳枝在手,兩相對看,頓時感慨萬分,情思此起彼伏。到了這個時候,整個世間最關(guān)心的,仿佛只有春風,還在噓寒問暖,不離不棄。詩人若柳,世情如風;人情冷暖,不過如斯。
此時此刻,“惟有”一詞來得好不勉強,“春風”化人“最相惜”更是難堪,其中種種內(nèi)在矛盾,被凸顯無遺。詩人在此,好不講究情面,借用春風的“殷勤”來指責一些人的無禮。詩人因何離開故地,具體原由委實難以查知,但想來恐怕不太令人愉快。否則,詩人何以在此如柳被迫斷離枝頭?
有人以為詩人假自身為柔柳,而借春風相惜喻送別友人,化無情之物為有情之物,是“物色帶情”(《文鏡秘府論·南·論文意》)的高明用法。若單單比較其兩者之間關(guān)系而論,則著實顯得生硬些許。柳已離枝,生意全無,春風此來,又有何用?
結(jié)合前面“立馬”一事,是詩人自己的主動舉止,而承接的“煩君”二字,又是詩人強加給送別之人的行為。由此便可推論,此處“春風”絕對不是對準友人的情深意重而言,反而是詩人別離故地的緣故。如此一來,“殷勤”二字,則尤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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