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本文為《愛才是》系列愛情篇第三章。為了慶祝下周高考結束，理老師回武漢和我們團聚，下周六停更一次散文系列，上線自傳體小說系列。
配圖名：小萬工偽造的高考準考證，生成于流行軟件：）
十四年前的六月，對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那年我和李理高考。
由于非典，那年高考第一次由7月份提前到6月份。由于泄題，那年數(shù)學啟用了奧數(shù)競賽難度級別的備用卷，據說2003高考數(shù)學的全國卷至今仍然是史上最難的一次，沒有之一。據說那年湖北全省的數(shù)學平均分是40多分，而清華在湖北省的錄取分數(shù)線由于數(shù)學的全面潰敗，由2002年的662分直降到了2003年的620分。
我所在的班級是市重點中學的理科實驗班，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倒數(shù)第二道大題完全沒有做，匆忙交卷時的惶恐心情，以及剛剛考完數(shù)學，我們全班的女生從考場出來在操場上互相擁抱著哭成一片的慘烈情景。
那情景，就好像考完數(shù)學，高考就已經提前結束了，提前宣告了失敗的結局。
一
可是，那當然不是結局。
我們班當年高考發(fā)揮得最差的女生是我的同桌以琳，我記得考完數(shù)學我陪著她坐在操場上哭了兩個多小時，數(shù)學的潰敗多少影響了她第二天考英語的心情——以琳原來是我們年級英語最好的人，幾乎蟬聯(lián)英語單科第一。
最后她僅僅上了中南財大——當年我們班一共60人，20個去了清北復交中科大天大南開等國內TOP級的外地高校，30多人去了武漢大學和華中科技大學這兩個湖北本地TOP2，只有極少數(shù)去了其他高校。
以琳高中成績與我相當，甚至比我更努力，一直都很想去上海，最終卻敗給了一次隨機的數(shù)學“竊題”事件。所以當時我覺得很可惜，甚至懷疑上帝是不是公平？
四年之后，以琳考取上海同濟的研究生，再后來她和本科同班同學結婚，兩人定居上海。
參加她婚禮的時候，看到她一臉花癡地介紹自己和丈夫兩人十年愛情長跑，輾轉四地終成正果的故事，很為她高興。
好像上帝特意讓她的人生在高考那兒多拐了一個彎，僅僅為了讓她在最好的年華遇到她所愛的人。
所以你看，即便高考真的結束了，人生也才剛剛開始。
二
以琳婚禮時笑著跟我說：最初的就是最好的，看著你們倆那么好，我們倆才能堅持。
她說的你們倆就是指我和李理。
我倆12歲同學，18歲戀愛，24歲成為高中同班同學中最早結婚的一對。
14歲，女孩情竇初開的時節(jié)，我恰好和李理同桌，就開始懵懂喜愛這個坐在我的右邊，自習課上遞小紙條教我做物理題的男孩。
現(xiàn)代人的教育周期越來越長，結婚的年齡越來越晚，古人可以“十四為君婦，羞顏尚不開”，我的十四歲，還在讀初三。從十四歲的歡喜到二十四歲的婚姻，我們也和等待了十年之久的光陰。
可是我仍然慶幸自己生在當今世界——女子能和男子共同入學，共同高考，共同進入職場的世界。哪怕再早出生半個世紀，我可能連自由選擇自己所愛的人的資格都沒有。但是現(xiàn)在，我不僅可以選擇，更可以追尋。
我們并沒有在中學期間戀愛，因為我知道——最初的并不一定是最好的，未來能與你共同進入婚姻的那個才是。
高中三年，我們僅僅在高考前夕，互相傳遞過一次紙條，我?guī)退麧櫳嗽谌８呖紕訂T大會上的學生代表發(fā)言稿，他給我回了一句：“清華園見”。
清華園見，為了在最美的時間遇見你，我要預備成為最好的自己。
三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陰重復單調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長年送來清涼的慰藉\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這些都還不夠！\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高中時代對我愛情觀影響最大就是這首舒婷的詩歌《致橡樹》，她向我描述了我理想的愛情，不同于童話故事中灰姑娘被王子眷顧的奇幻愛情，而是現(xiàn)實的、平等的、彼此獨立又終身相依的愛情。
對于17歲的少女而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參加高考。
我能考上你想考上的學校，我能從事自己所愛的職業(yè)，我能去到你想去到的任何城市，我能以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與你分擔寒潮、風雷、霹靂；與你共享霧靄、流嵐和虹霓。
2003年，我雖然數(shù)學很爛，卻仍然以高出錄取分數(shù)線近30分的成績考入自己夢想的清華建筑學系，而在此之前高二第一次文理分科完的期中考試，我還是全班倒數(shù)第一。
高考幾乎是我高中生涯所有考試里考得最好的一次， 但是即使是考得再差的時候，我也沒有放棄過自己的理想，每逢懈怠時，我都會想起論語中的這段話：
“子貢倦于學，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生無所息?！薄?/span>生無所息，天道酬勤。
四
書山有路勤為徑，不負韶華不負卿。
不爭氣的李理，并沒如約去清華，而是去了隔壁：）
只是后來我很慶幸他去了北大，雖然李理更適合“行勝于言”的清華，我卻很愛北大的“自由之精神，獨立之思想?！?而且，我們仍然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浪漫的北大怎么將這個木訥的理工男點石成金，戀愛時他給我寫了幾十封信，以至于室友說，不就在對面北大么？騎個車就到了，還至于寫信；還會在生日時給我寫弱弱的情詩，用數(shù)學作業(yè)紙；不知從哪里學來抱著吉他撩妹，在燕園的破宿舍里用蹩腳的耳機錄一張只屬于我的鬼哭狼嚎的專輯……
可是這遠遠不是校園戀情里最為浪漫的部分，在我眼里最浪漫的事，是我們在清華園里一起上自習，我畫我的建筑，他算他的物理；在未名湖邊面紅耳赤地討論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哲學和宗教、生命的意義。我后來發(fā)現(xiàn)我之所以會愛上李理，并不是因為他會做物理題，而是因為他探尋宇宙終極真理的誠摯靈魂。
我一直覺得名校帶給我們最大的財富，并不是學歷、知識或者名譽，而是信仰——“因真理，得自由，以服侍”的信仰。正是這使人自由的信仰，讓我們畢業(yè)的時候篤定地選擇自己心中最有價值的事業(yè)，讓我們即使在一無所有的時候也能毫無懼怕地在上帝面前結合，讓那個教我做物理題的同桌男孩，十年后成為能許諾“聘你永遠歸我為妻，永以慈愛誠實待你”的成熟男子。
我聽過很多關于愛情的甜蜜言語，但都不及婚禮上他執(zhí)子之手對我說的：“愛不是一時的激情，而是一生舍己的決定?！?/span>
“多少人曾愛慕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只有一個人愛你朝圣者的靈魂，愛你衰老的臉上痛苦的皺紋?！?/span>
我愛理老師，但我更愛他所認識的真理。
五
李理北大碩士畢業(yè)之后成為了一名普通公立高中的物理老師，昨晚和我視頻時一臉疲憊，跟我說他已經盡力，就是不知道這些孩子們有沒有盡力。
今年理老師又要經歷一次高考，與他的孩子們一起。
我并不熟悉零零后的北京小孩，雖然被他們稱作師娘，但他們所思所想和我們這些已經老掉牙的八零后可能真的差別很遠。
可是我覺得總有一些東西，是不會隨著年代的更替消失的，比如羅素所說的，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求，對人類苦難不可遏制的憐憫——“神的事情，人所能知道的，原顯明在人的心里。”
所以孩子們，我愿為你們祝福，祝福你們青春無悔，像當年的小萬工一樣，高考是自己高中時代考得最好的一次，有情人終成了眷屬。
萬一不好，我也愿你們看到這還遠遠不是結局，就像我的同桌以琳，只要還有夢想，就有實現(xiàn)的路徑，有夢的都遂了心意。
而比高考本身更為重要的，其實是18歲之后的人生還有很長，不論高考結束進入哪所大學，是不是可以在努力追求知識、愛情或歡樂之余，探尋宇宙和生命的意義？
畢竟能使我們漫長的未來人生真正得以自由的，不是學歷、財富、知識和愛情，而是真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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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本文中的李理和以琳均為真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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