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百歲老人梁披云先生的書法作品和書論,具有極為濃厚的中國文化意味,并與我倡導的“文化書法”精神暗合。所謂“文化書法”,意在突出中國書法的文化根基和文化內(nèi)涵,強調(diào)文化是書法的本體依據(jù),使得書法成為文化的審美呈現(xiàn)。書法超越技法而成為直指心性的文化審美形式,從中展現(xiàn)出生命的境界和哲學的意蘊。書法要達到爐火純青絕不能滿足于技法,真正的書法家都是在“技進乎道”的歷練中去追求宇宙大化的心性價值的,可以說,梁披云先生的書法境界正是因此而獨樹一幟。
梁披云(左)與王岳川(本文作者)合影
在全球化的今天,中國傳統(tǒng)仍然傳遞出歷史歲月的魅力,如何使得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能夠在個人心性價值上統(tǒng)一起來,使得書法既有文化本土性,又有審美的世界性,從而使中國書法成為人類共同的財富,實在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在這個基點上看梁披云先生的書法歷程和詩詞創(chuàng)作歷程,就要了全新的視角。作為會通中西的學問型書法家,他力求打通文化與書法的關(guān)隘,既注重書法又力求超越書法。同時,他作為學富五車飽讀詩書的著名詩人,他又有一雙詩意的眼睛洞悉世界。這使得他的書法和詩詞境界,具有了合則雙美的四個重要的文化美學特性,而成為澳門文化的一個重要象征。
一、藝術(shù)真諦在于人生修為。梁披云先生奉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探索精神。大凡甘于面對清貧的人,骨子里都蘊藏著一股不可戰(zhàn)勝的精神力量,他們簡樸的生活有著更加高貴的價值?!靶恼齽t筆正?!狈彩悄艽騽尤说乃囆g(shù)作品,都是表現(xiàn)人性和揭示人內(nèi)心思想與靈魂世界的。書法作為書法家思想載體,最為顯著的一點就是人格的力量。真正的書法家也求能在作品中,尋找自我,發(fā)現(xiàn)自我,達到一種精神上的滿足。梁披云先生將自己的詩意思想溶入書法藝術(shù)之中,吸取碑、帖之精髓,廣征博采,自成一格。
二、把握書法經(jīng)典乃成功之路。藝術(shù)之路是漫長的,只有不停地前進,才會有新的收獲。梁披云先生頗得恩師于右任書法之精髓,經(jīng)過幾十個春秋的伏案臨池,形成自己博取眾長大樸無華古雅凝重的書法風格。步入耄耋之年,梁老人書俱老遒勁傳神,更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梢哉f一個世紀以來,梁先生用毛筆蘸著飽滿的墨汁,在宣紙上書寫自己的詩歌感懷。書法的修煉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對生命情操的陶冶,而精妙絕倫的作品則代表了東方人對生命高峰體驗可能性極限的探索。張旭的草書劍拔弩張猶如公孫大娘的劍器舞,在飛揚流動的生命線條中凸現(xiàn)了中國藝術(shù)“舞”的特征,極大地突破了日常生活經(jīng)驗,進入到超越高妙的境界中去了。梁披云先生對書法經(jīng)典臨習不輟,不斷走進王羲之、顏真卿、懷素、黃庭堅、米芾、王鐸、于右任,走進《龍門二十品》、《馬王堆帛書》、《張遷碑》等。走進經(jīng)典,為了繼承;創(chuàng)意經(jīng)典,為了圖新。梁披云先生在不斷超越自我的路途上,可謂書法藝術(shù)碩果累累。
三、詩文與書法的內(nèi)在生命關(guān)聯(lián)。梁披云先生將生活與藝術(shù)、思想與詩歌等看成是相通相關(guān)相合的,因而他的書法凝聚了多個領(lǐng)域的文化因子,漸漸形成一種“郁郁乎文”的精神氣質(zhì)。對詩詞沉醉賦予了梁披云先生更為深廣的視野,詩詞的魅力觸手可及。詩詞與書法是姐妹藝術(shù),在梁披云先生的筆下,以詩言志又以書達情——詩詞與書法互為映照璀璨生輝。大體上說,梁老的詩大都感時觀世,直抒胸臆、淡泊高遠。1991年出版《雪廬詩稿》,梁老以行書手錄而成,其書法氣象之高古通達,詩詞境界之從容深情,令海內(nèi)外詩壇注目。全書收錄他1928年至1988年所寫的舊體詩400多首,分“夢痕心影集”“瀛海嘯歌集”“秋鴻嘴爪集”三部分傳達出梁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生命意義。 梁披云先生認為:當今之世界,科技發(fā)達,物質(zhì)豐富,人們的生活水平在日益提高,人們的文化品位也在逐步提高。這樣,人們的審美情趣、審美意識都在發(fā)生巨大的變化,但是人生根本意義仍然應珍藏心中。梁老在書法上融韻、法、意、樸為一爐,從而創(chuàng)造出當代中國書法史中獨立高標的作品。
四、追求文化大道之至境。《大學》開篇說“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書法也承當了“傳道”的心性啟蒙功能,在“明明德”就是把本心光輝發(fā)出來,將自己所悟所思告訴天下百姓,使自己所做的事達到至善的最高境界。仁者無敵。梁披云先生因此有了更為優(yōu)雅的書法聯(lián)想。他要用最剛毅的筆法來寫瀟灑的字體,帖派靈活不拙,碑派拙而不活,梁披云先生整合兩者的優(yōu)勢,用筆沉凝奔放,用墨酣暢遒勁,意態(tài)灑脫,氣韻高遠。古代士人或有家學淵源或出身科舉,都有著豐厚的文化修養(yǎng)根基,使書法詮糯泄锏揭?guī)与文化的高度整合。梁老的蕶唯栽懾慂中国蕶唯馏y芍詼嘀?,超越紨Dń峁共忝嫻囊?guī)ぼO壩錚岢忠暈幕ば男允さ氖櫸ㄎ幕駒礎(chǔ)A號葡壬暈幕詞櫸?,以蕶唯睗顽U幕模康饜男孕尬募壑迪韻鄭瓜粵俗約菏櫸ǖ納羈濤幕諍?/SPAN>
不僅如此,梁披云先生于1974年在香港創(chuàng)辦《書譜》社,出版雙月刊,暢銷2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在海外大力弘揚中華書法藝術(shù)文化,有深遠的國際影響。他主編的《中國書法大辭典》(1984年版)在我國屬于開創(chuàng)之舉。作為一部集研究中國書法藝術(shù)的專業(yè)辭書,共收辭目13000余條,220余萬字,附圖2500幅,堪稱研究中國書法藝術(shù)之津梁,考索東方書法藝術(shù)之瑰寶,在“漢字文化圈”有持久不衰的文化影響力。
幾年前,梁老在與我的“書法文化對話”中認為:中國書法絕不能一味追新潮,更不能按照西方的路子把書法寫成非書法,而應該張揚中國文化的個性,表現(xiàn)東方藝術(shù)美的完整性、境界的高邁性和文化的和諧性。當代書法如果一味講求技術(shù)性形式性結(jié)構(gòu)性,而忽略了文化性精神性和人格心性的提煉,那么青年一代真有可能拋棄書法。這些深切精警的看法,具有相當?shù)漠敶幕叨取?div style="height:15px;">
梁披云先生的書法創(chuàng)作和書法理論,影響了中國書法界,影響了“漢字文化圈”。在未來的歲月中,他的經(jīng)典書法思想和詩詞的歷史厚重感,會給漢字文化圈的詩人和書家以全新的文化互動意義。梁老也透過其人生的世紀風云,折射出他那具有雙重境界的藝術(shù)人格光輝!
附錄:2002年與梁披云先生的文化書法對話
[1]中國書法與中國漢字文化
梁披云:您這次到澳門舉辦的《王岳川書法展》很成功,祝賀!您的作品很有功底,已經(jīng)成就了自己的面目和風格,有學者書法的意味。
王岳川:我比較注重現(xiàn)代性中的傳統(tǒng)功夫的底蘊性。早年(1981年)我獲得全國大學生書法優(yōu)秀獎,后來到北京大學做學問,書法就寫得少些了。近些年因為要招收書法博士生,重新全面治書法,爭取在理論和實踐上有新的突破。在北京我參加了很多書法展,我也對不少的作品和流派提出過尖銳的批評?,F(xiàn)在的后現(xiàn)代派書法,大抵不寫漢字而相當具有撕裂感,我認為這不能叫做“書法”,可以叫“書象”。
梁披云:書法離開漢字不行?,F(xiàn)在有些人的字寫得亂七八糟,是不行的。
王岳川:漢字是書法的基礎(chǔ),只有將漢字的美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才是好的書法。有些人將書法同繪畫太多地聯(lián)系起來,甚至將書法弄成圖畫,這不是書法的發(fā)展的正確方向和出路,書法創(chuàng)作和研究應該有正氣,有“書法性”。
梁披云:有些人自作聰明,不管書法的歷史根源而自己胡作,是不行的。中國的文字同世界其他國家的文字不同,本身就是一門藝術(shù)。我們的文字成為了一門藝術(shù),不僅使書法每個字都不同,還使中國人將書法看成一種最重要的藝術(shù)。
梁披云:書法不僅用手,而且用腦子灌注心靈和手法,所以世界上沒還有一個國家的文字和書法象中國這么有深度和廣度。
王岳川:中國書法能夠通過墨的濃、淡,正鋒、偏鋒、側(cè)鋒,寫出大小不同、意態(tài)各異的心情,寫出正書、篆書、隸書、行書、草書,寫出自己的人格魅力和精神氣質(zhì)。21世紀中國書法應該提倡真正的“中國性風格”——即具有鮮明的中國風范、中國血脈、中國身份、中國指紋式的書法風格,一切游戲的筆墨和不負責的追新都是有悖于“中國性風格”的。
梁披云:什么事情都要有個根源,所以對中國書法的歷史發(fā)展一定要研究,一定要有深入的認識。為什么有些書家變成書匠呢?他缺乏對中國文化學、詩詞學的最低限度的了解。21世紀的書法應該怎樣發(fā)展呢?只有有了對中國文化的理解,他才能從根源上、歷史上去著手發(fā)展。
王岳川:在21世紀的中國要成為一個好的書法家,必須具有中國文化的功底,中國文化的精神寄托,同時還要有文字學、文化學、書法學知識,才能夠把書法寫得大氣磅礴。我考慮的是,21世紀的書法發(fā)展,需要跟學者聯(lián)系起來,因為現(xiàn)在的很多書家寫成書匠,書匠再弄成了實驗和游戲者,這很不好。書法家盡可能要學者化、文化化,要把中國文化的審美變成整個“漢語文化圈”的審美共識,才可能發(fā)展書法,推進新世紀中國書法。
梁披云:所以要發(fā)展中國的書法,不光是要從書法上著手,還應從文字學上、文化上,從根源上著手。
王岳川:有一個書法家在解釋波浪的“波”字時,說“波”就是指“水之皮”,這就是不懂古文字的發(fā)展、不懂音韻學、沒有認真研究過“六書”的結(jié)果。這樣的書法家來寫字,我想是很難達到很高境界的,也很難讓海外學者佩服。
梁披云:書法家起碼要把《說文解字》翻過一兩遍,才能夠認識中國書法的來源。所以書家同書匠不同。
王岳川:書家是有人格襟抱、有個性、有風格,還有學識、學術(shù)底蘊;書匠則僅僅是在技術(shù)上達到一種熟練的程度,但熟練了往往就可能油滑。除了這方面外,還有一方面是,今天有一種憂慮:隨著高科技的發(fā)展,很多的大學生、中學生、小學生都開始不練書法不寫書法而只敲電腦,那么,今后是否就不會再有什么書法。對此我認為,應該從孩子教起。
梁披云:從教育抓起。主要是小學的老師,從開始就應當把學生的基礎(chǔ)打好。他到大學的時候才開始學習書法,就太晚了。因為他走的路受周圍環(huán)境、際遇的影響。實際上中國書法的字,不光是一種工具,實質(zhì)上是一種藝術(shù),所以從小兒時,老師就要全面教。到了大學的時候,就不一定需要專門的去教了。不過可以定期舉辦書法講座,讓他從文化的整體去認識書法。
王岳川:從文化的整體去認識非常關(guān)鍵。我在日本做了兩年客座教授。日本的小學、中學、大學生都要練習書法。我認為中國應該把練習書法同音樂繪畫一樣,作為教育部門的政策、制度貫穿到教育實踐綱領(lǐng)中去。剛才先生說漢字不光是一種工具,實質(zhì)上是一種藝術(shù)。在電腦取代了人們的日常書寫的過程中,可能會使更多的人來專門從事純藝術(shù)的書法。過去我們寫字不都是為了實用嗎?今天電腦把實用的部分功能替代了,那么更多的人在用毛筆來寫字的時候,就可能變成純藝術(shù)的書法。
大陸和港澳臺書法的基本特點
王岳川:梁先生是港澳地區(qū)的書法大家,在全國也非常有名。港澳和大陸、臺灣兩岸四地的書法,各有自己特點,值得研究。
梁披云:大陸的書法好像是跟政治變化關(guān)系太緊,當局對書法并不重視,也難怪這樣的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因為這些政治家,他的出身跟文化的關(guān)系并不太密切。所以現(xiàn)在我們只要看某些人的題辭,他只是憑他的地位在寫字,膽子很大,所以有的時候?qū)懙锰x譜。要是我就不敢寫。香港、澳門的書法不象內(nèi)陸那樣政治性濃。香港、澳門的官員不敢亂寫,還有一點自知之明。
王岳川:我覺得,可能澳門和香港的書法更加重視中國傳統(tǒng)文化底蘊,更重視書法的人文氣質(zhì)。大陸經(jīng)過了“文革”后有的人文傳統(tǒng)喪失了,文化失根狀態(tài)比較厲害。
梁披云:港澳的政治氛圍不同,所以還是那種傳統(tǒng)老作風。大家寫不出來的時候,不敢亂題。大陸有的展覽,常??吹降氖?,最前邊的字是最難看的。
王岳川:梁老您自己覺得搞書法與您的長壽有沒有關(guān)系?
梁披云:這個話題說來漫長。我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活到九十六歲。我年輕的時候多病,尤其是二十左右的時候,腸胃不好,神經(jīng)不好,經(jīng)常失眠。有人勸我念阿彌陀佛,睡覺的時候數(shù)123,但效果不好。后來我找到了一劑不要錢的藥。這劑藥是什么呢?讀字典。讀書,文藝類的動感情,科學類的傷腦筋,而字典則好,兩方面的麻煩都沒有了。那時候國內(nèi)還沒有飛機,我坐火車的時候睡不著覺就讀字典,別人還以為我用功呢,那想到我是在治失眠。后來我出門都帶字典,效果很好。
王岳川:梁先生什么時候開始練書法?
梁披云:我練書法跟我父親的關(guān)系很大。我父親十六歲的時候中了滿清的秀才,后來做生意,可以說是真正的儒商。他自己在案頭有時寫寫字,有時寫寫詩,就對我產(chǎn)生了影響,開始練書法。
王岳川:那梁先生練書法有八十年了。
梁披云:八十年。從小學時候開始,當時看到人家寫的字很羨慕,所以自己也就開始寫。后來讀大學的時候,看到我的老師、校長于右任寫字,頗受影響。
王岳川:于右任的草書是標準草書。
梁披云:因為草書太多體。
王岳川:我也學了一段時間的標準草書,然后又學了懷素、王鐸。他們都很有特點。但于右任的最容易入門,最容易把握。
梁披云:于右任從年輕到年老,從楷書到草書,我各體都有。建國以后我沒回家,被人拿去賣了,很可惜。從他年輕時候?qū)懙淖值酵砟陮懙淖郑M步很大。以前寫字沒有離開碑體,后來越寫就越自由了。
王岳川:現(xiàn)在青少年寫字,也可以練練于右任的草書。
梁披云:可以。
王岳川:因為現(xiàn)在青少年寫字,寫行書比較多,寫草書比較少。
梁披云:還有一個忘年交的老朋友,在商務印書館編帖類的書法書籍,星期天他常到我那里談論書法。我要到日本去的時候,他選了許多碑帖送給我,從甲骨文、鐘鼎文到隸書等,對我的書法影響很大。
王岳川:梁先生到過日本,中國書法和日本書法、韓國書法有什么區(qū)別?也許中國書法西化色彩是最嚴重的,而日本韓國書法反倒保存了中國傳統(tǒng)的不少底色。
梁披云:我在日本很少寫字,在南洋教書的時候,常閑下來寫寫。因為南洋有些地方對中國的字很愛好,所以有些人讓我寫字,我就堅持寫。他們對中國傳統(tǒng)看得很重。
當代中國應該弘揚學者書法精神
王岳川:我這次到澳門來,是因為澳門基金會教科文中心為我舉辦《王岳川書法展》,展出的作品近七十幅。主要目的是想弘揚中國傳統(tǒng)的書法,同時倡導學者書法,也就是學人所寫的書法。因為在今天很多做學問的人,不寫書法了,也不關(guān)心書法,而書法家又不關(guān)心學術(shù),兩邊于是相脫離。象康有為、于右任這樣的大學問、同時又是書法家,象魯迅、胡適這樣的大學者、書法也寫得很好,象啟功這樣的大書家、同時也是大學者,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我小時候練過顏體,后來練過二王,練過懷素,練過王鐸,但是修養(yǎng)還不到,還要繼續(xù)努力,向先生學習。
梁披云:我沒有認真地練過字,真的。我寫字只是在用手畫劃。
王岳川:先生過謙了,您只是不拘于一家一派,卻寫出了自己的風格。
梁披云:我學書主要是有賴于剛才所說的那位忘年交,他寫了很多字體,他送給我的一套字帖對我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
王岳川:先生主編了兩卷本的《中國書法大辭典》,影響很大。
梁披云:原版是1984年在香港出版的。
王岳川:后來我和金開誠教授在北京大學出版社出了一部《中國書法文化大觀》,250萬字,全是中國人撰寫的。該書分成了中國書法史、中國書法與中國文化的關(guān)系、書法與哲學、書法與佛學、書法與心理學等等,然后是書法美學、古代現(xiàn)代當代書論,最后是一些書家的(包括古代的、當代的)小傳,收得比較齊?,F(xiàn)在這本書主要作為北京大學和一些美院的書法博士和碩士的教材。不過,在同類性質(zhì)的書中,先生編這本可能是現(xiàn)代中國書法史上最早的。因為象其它的比如《中國書法大字典》,那是字典,不是理論分析和學術(shù)研究。
梁披云:《中國書法大字典》,那是日本人編的。
王岳川:所以,先生的這本書開創(chuàng)了80年代中國書法辭典研究與分析撰述的先河。過去中國這方面編得很少,一般都是出帖,什么甲骨文啦、大篆小篆等。從先生開始,才有了這么厚的辭典。
梁披云:日本倒有這樣的學者,自己專心去做這樣的事。
王岳川:所以,梁老既是書法字帖編輯家,又是書法家,還是書法理論家。
梁披云:只是書法愛好者,談不上家。
王岳川:我在北京有一次全國書法討論會上提出,中國應該推出一批書法大家。當然時代造英雄,但自從書法界提倡書法的普及以來,中國書法的普及、尤其是老年書法的普及,面已經(jīng)很廣,很有成效了。但一個日本學者卻對我說,當代中國書法總體水平不高。就是我們可能有成方陣的士兵,但是將軍太少,這樣就影響了中國書法的整體水平。象日本就特別重視排在前十位、或二十位人物的大師級的重量,而我們卻重視讓每個人都寫得不差,但是好到什么程度卻很難說。所以當代中國書法普及與提高,以及如何出一批既懂學問又懂書法的大師級人物,應該成為一個重要問題加以研究。
梁披云:好像中國就是這樣,各種領(lǐng)域的人物不相問聞,不相往來。除非你在上海、北京這些地方,各個領(lǐng)域的人會彼此注意一下,其它的地方就很少了。
王岳川:在新的世紀,日本、韓國、新加坡的書法當會相互在共同性中呈現(xiàn)差異性,比如出現(xiàn)了著名的“日本書法”家、“新加坡書法”家或“韓國書法”家。
梁披云:確實有的日本書法家,他自恃聰明,想在中國書法之外另立一種什么別的書法。但是一般的還是比較古典的。
王岳川:二十一世紀中國的書法,需要象先生這樣的書法家出來多呼吁,倡導提高,呼吁出現(xiàn)大師級的人物。
梁披云:這講起來該是文化部部長的事了。
王岳川:如果當文化部還沒有太重視的時候,我們只能取“學在民間”的方式,在民間提倡這種新思想新氛圍,這樣,新世紀中國書法知識資源構(gòu)成和審美范式拓展,可能會有很大的結(jié)構(gòu)性變化。
梁披云:現(xiàn)在北京有一本雜志叫《中國書法》,多年來影響很大,促進了當代中國書法研究。
王岳川:您的訪談錄過去曾在《中國書法》上刊登過,還有先生的照片。您老高壽是因為德藝俱全,既有德,又有藝術(shù)。還有四年,先生百歲生日時再來澳門祝賀!
[1] 2002年10月23-11月3日,王岳川教授應澳門基金會澳門教科文中心的邀請,到澳門教科文中心展廳舉辦《王岳川書法展》,其間訪問了澳門九十六歲高齡的著名書法家書法理論家梁披云先生,并就21世紀中國書法的前景問題,進行了前沿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