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黑是位于巴爾干南部的多山國家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的簡稱。在這次旅行之前，我對“波黑”二字的全部聯(lián)想幾乎都來自二十多年前新聞聯(lián)播里硝煙彌漫的畫面。而提到它的首都薩拉熱窩，象我這樣上了些年紀的人又都會想起一部曾經(jīng)風靡中國大陸的電影，那部片子的主角叫瓦爾特。
這次去波黑是沖著莫斯塔爾去的，或者說，是沖著莫斯塔爾那座著名的橋去的。關于這座橋的最初印象也完全來自電視， 戰(zhàn)爭中這座橋被毀了，多年之后又重建了，每次都擠入新聞聯(lián)播有限的國際新聞里，讓我有些好奇：什么橋這么重要，毀了修了都能吸引全世界目光？
這是一座修建于奧斯曼土耳其時期的古橋。從1463到1878，奧斯曼土耳其曾經(jīng)統(tǒng)治了波黑四百多年，留下了大量建筑，其中有12座古橋一直屹立到了1993年內(nèi)戰(zhàn)爆發(fā)，而莫斯塔爾的老橋無疑是其中最令人驚嘆的一座。這座4米寬、29米長的單拱石橋始建于1557年，歷經(jīng)9年完工。 其規(guī)模在當時堪稱空前，誰也無法保證橋一定能建成，而如果失敗建造者將被處以死刑。據(jù)說設計師準備好在腳手架最終從完全落成的橋梁移走的那一天舉行自己的葬禮。然而，橋建成了，并且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寬的人造石拱橋。
老橋默默地在莫斯塔爾佇立了四百多年， 橋兩岸不同信仰的族群也都和睦相處， 直到1993年內(nèi)戰(zhàn)爆發(fā)。 再堅固的工程也抵擋不了人性的瘋狂，在60多次爆破之后， 老橋終于轟然倒入 Neretva
在經(jīng)歷了殺戮、仇恨、停戰(zhàn)、反思、和解之后， 2004年莫斯塔爾的市民們在世界各國的幫助下重建了老橋，以表達民族和解的愿望和和睦相處的決心。 2005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將莫斯塔爾的老橋以及周邊地區(q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chǎn)。
我是從克羅地亞的斯普利特開車去莫斯塔爾的。 克羅地亞的海濱明媚妖嬈， 但深入內(nèi)陸就變得荒涼干涸人影稀疏。 進入波黑地界，漸漸綠了起來， 村子也多了。 尤其莫斯塔爾，青山環(huán)抱、碧水穿城， 儼然畫中之城。
到達的時候是正午， 老橋上擠滿了人， 個個舉著手機相機。 我不明就里的湊過去， 原來是一個年輕人站在橋上準備往河里跳。倉促間，我用正拿在手上看旅館地址的IPAD拍下了這張照片。 從老橋上跳水，據(jù)說是開始于1664年的傳統(tǒng)，本意是勇氣的表現(xiàn)，但現(xiàn)在基本上已經(jīng)是一種收費的旅游項目了。每天都有年輕人等在橋頭，游客給的錢夠數(shù)字了，就表演跳水。
跳水表演結(jié)束，游人一哄而散， 橋上變得清凈。 很佩服重建者的本事， 明明是2004年才修的新工程， 做舊卻十分到位，橋面有著仿佛被歲月磨出的那種光滑。 事實上，橋面很滑，走路要小心，我親眼看到一個日本老太太滑倒！
老橋兩邊的街叫巴扎街，就是集市街的意思。賣的貨品與我在土耳其、伊朗的大巴扎里看到的風格大同小異， 有著濃濃的伊斯蘭風情。奧斯曼在波黑四百年的統(tǒng)治，在宗教文化生活各方面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 當然啦，風情是伊斯蘭的， 工藝是中國的，巴扎街上大多數(shù)旅游紀念品都來自我們祖國這個世界工廠，很多東西都在別的地方見過，甚至被認為是當?shù)孛褡逄厣拇汤C制品被我一眼認出是來自我們老家廣西的少數(shù)民族繡娘的作品。當初我在老家聽繡娘們說她們繡的東西大量出口歐洲還覺得奇怪，大概是相隔萬水千山的兩個民族的審美趣味異曲同工吧， 于是就代工了。 巴扎街背后有一條Neretva河的支流，小河上也有一座石橋，取名“彎橋”。此橋本也是奧斯曼帝國留下的12座老橋之一， 93年內(nèi)戰(zhàn)時遭到嚴重破壞，終于在1999年的最后一天經(jīng)不住冬日洪水的沖擊而坍塌了。2002年，在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指導以及盧森堡大公的資金和技術(shù)支持下，彎橋得到重建，并且，為了尊重它在漫長歷史中的變化，重建的橋保持的是它1967年時的樣子。這座小橋，也是莫斯塔爾的世遺組成內(nèi)容。 得瑟一下， 我下榻的酒店HOTEL RESTAURENT KRIVA 小河邊有不少酒吧飯店， 綠蔭之下，清流相伴， 這環(huán)境夠清雅。 巴扎街上，也有不少游客曬著太陽悠然地喝著咖啡。到處一派歲月靜好的樣子，為旅游而裝扮得花枝招展的街景掩蓋了曾經(jīng)在這些街巷里發(fā)生的最血腥最慘烈的往事。 其實，距離老橋不太遠，就有一座穆斯林公墓。 一排排慘白的墓碑上男女老少的名字下面都刻著卒年1993， 那樣的畫面實在觸目驚心。尤其，還有那么多年輕的面孔。 距離公墓旁邊處有一座公共建筑，上面布滿彈痕。 雖然戰(zhàn)爭結(jié)束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戰(zhàn)爭廢墟也在不斷被拆除， 走在莫斯塔爾市內(nèi) ， 你依然會不時遇到這樣的廢墟，墻全都沒了， 殘存的框架上彈痕密如馬蜂窩。它們跟周邊的環(huán)境如此不和諧，就象這座畫一般的小城臉上的一道道疤痕。每次我看到它們，就情不自禁想：“瘋了，這么漂亮的地方不好好過日子......“ 上面那個廢墟旁邊有一座新建筑，墻上畫著兩幅壁畫，一幅表現(xiàn)1993年內(nèi)戰(zhàn)時這座城市的慘狀，一幅表現(xiàn)居住在兩岸的兩個民族如何從各自迷失到2004年隨著老橋的重建終于達成和解的過程。 莫斯塔爾人非常珍惜今天的和平，老橋頭掛著一張巨大的黑白照片，是當年戰(zhàn)后老橋兩岸滿目蒼夷的景象。照片下面寫著“不許拍照”所以我沒有翻拍。橋頭還有這樣一塊石頭，上面寫著“不忘1993”。 而占據(jù)了河邊幾乎是觀看老橋最佳角度的一家餐廳的屋頂上這幾行大字尤其令我感動， 上面這著：“不要忘記，但一定要原諒， 永遠的?！边@是兩個曾經(jīng)殺得你死我活的民族的人民對安安穩(wěn)穩(wěn)好好過日子的共同渴望的結(jié)果。 來莫斯塔爾的游客很多是一日游的，所以入夜之后整個古城異常寧靜。 我無事可做，就躺在酒店大床上上網(wǎng)看反應當年波黑內(nèi)戰(zhàn)的紀錄片?？吹骄频觊T外那條現(xiàn)在繁華熱鬧的小街曾經(jīng)不剩一間完整的屋子， 看到一個年輕的面孔對著鏡頭說“這就是我們的日常生活。我不想殺人，我也不是為了宗教而戰(zhàn)，我只是為了活著而戰(zhàn)，因為不殺人就會被殺。”那樣的畫面，與窗外靜謐美好的夜色形成巨大的反差，令我久久不能平靜。說實話，初到莫斯塔爾時我曾經(jīng)嫌棄它太商業(yè)化、太套路、太旅游了，可看過那些可怕的往事之后我就想，功利點就功利點吧，俗氣點就俗氣點吧，只要好好過日子別再殺來殺去就行。 第二天退房離開的時候，酒店前臺的美女送我一幅小畫， 畫上當然是老橋。 美女說：”我們希望你在不遠的將來再回來。“我心里想，我希望能再回來，也希望這座小城能一直這樣平靜地在如畫的風景中延續(xù)自己的歲月。 離開莫斯塔爾， 我驅(qū)車前往10公里的Blagaj。 這里有一個 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 高聳的山崖下有一處隱秘的洞口，是BUNA河的源頭。 河邊有組建筑， 是穆斯林修行者的隱居地，已經(jīng)有六百多年歷史。修行者隱居地是可以付費參觀的，多少錢我忘記了，反正很便宜。 但我更感興趣的，是周邊的環(huán)境。 這個洞口就是BUNA河的源頭。 夏天里有小船帶游客進去探秘。 夏天還可以在河里游泳， 想想都覺得神清氣爽。 小河兩岸的環(huán)境， 一個字， 綠。 那綠意濃得簡直要淌下來了。 據(jù)說BUNA河是歐洲水流最急的河流，我沒考證過。 這些野鴨倒是非常悠然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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